一百减三十六等于几?
三岁的混世魔王弟弟掰着手指头数了个遍,好不容易才磕磕巴巴算出来,“还剩六、六十四下板子。”
苏糯糯“嗯嗯嗯”答应着,费力地抱着举不起来的厚重板子,轻轻打在哥哥身上。
一下一下,像雪花一样轻飘飘落下,半点力气也没有,连衣角都没带齐半片风。
一边打,她一边清脆奶声报数,生怕给哥哥记错了。
“64、63、62……”
这副暖心小棉袄的模样,把祠堂里在场的所有人都看愣了,一时让怒发冲冠的大伯颤了两下嘴唇,一句重话都撒不出去,闷在了胸里。
偏偏被她打板子的哥哥霍乘风似笑非笑,清明的眸子里流光溢彩,像是蕴着戏谑的笑意,干涸发白的嘴唇上隐隐渗出血丝,更显得面容清隽妖娆。
他急促咳嗽了一下——
一下子,小姑娘扔掉了板子,以为自己把哥哥打疼了。她迈着小短腿,急忙小跑着凑过去,难受地问:“哥哥,你疼不疼?”
话音刚落,就见哥哥两眼一闭,晕眩了过去。
“啊!”
苏糯糯一声小小的惊喊,顿时,惹来了满祠堂里下人们的着急关切。霍老夫人拄着手杖站起来,发了话,“够了,孩子教训得也足够了。请医生来,把乘风抬回屋。”
大伯怒气未消,还欲说什么,在霍老夫人的严厉斥责目光下,最终什么话都没说,郁郁负气离开了祠堂。
三岁的小儿子也紧随其后跟着跑了。
眼瞧没了热闹,小姑姑霍芸盈掐着一袭时髦的小洋装,拿着最新的名牌包包,找了个约好友打牌的借口回家。
只有苏糯糯围在昏迷的哥哥身边,满心被内疚的情绪涌满,软乎乎的小手紧紧握着他的手,以为哥哥是被自己给打伤了。
“哥哥,都是我的错。”
没想到,她正泪眼朦胧的蹲在哥哥身边,低头反思时,手中拉着的哥哥手指忽然动了下,捏了捏她小小的手指头,把苏糯糯吓了一跳。
她急急忙忙抬头望过去,只见哥哥清俊的面容依旧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双目紧紧阖上,没有一丁点睁开动弹的样子。
霍老夫人关心地立在祠堂正中央,让人过来探望,“乘风怎么样了?”
苏糯糯转转小脑袋,看看老夫人,又看看不远处的爸爸,悄悄屏住了呼吸,不自觉间握紧了哥哥的手。
怕他们发现端倪。
原来……哥哥装晕呐!
“没、没事吧?”
她奶乎乎的声调拐了弯微微颤,用小小的身体奋力帮哥哥挡住,就差把板子也盖在哥哥脸上,帮他全遮挡上。
霍老夫人让人去请医生来,顺便找了两个年轻力壮的佣人把霍乘风抬回房间。忙完这一通,她才歇了一口气,正正经经将苏糯糯招到面前来。
霍老夫人两鬓微白,古板严肃,这几年自从霍老先生过世后,越发深居简出,不问世事。
却是想不到,这位在外人眼里古板严厉、一心礼佛的奶奶,居然一见苏糯糯就心生喜欢。她平日里不理俗事,但是对孩子之事还甚是关心。
早先,霍奶奶就知道了这几年二儿子霍黎城的心事,看着儿子经常四处出差,视察大江南北,走遍千山万水,就只为了寻找到心上人苏苑的艰辛。
她心疼地守在霍家的小佛堂前,默默为儿子和儿媳念过好几卷经书祈福。
这几年,她都失望了,觉得苏苑和自己儿子没福气,想劝劝霍黎城放手。万万没想到,峰回路转,昨晚竟然意外接到了儿子的电话。
他从偏远乡下的苏家村传来消息,说了苏苑过世和留下他们女儿苏糯糯的种种事情,要把三岁的小姑娘给带回来。
一整夜,霍老夫人就彻夜辗转难眠。她半夜起身,亲自在佛前念经。
现在,霍老夫人拿着佛珠,拄着拐杖,正坐在祠堂中央,亲眼看着软软糯糯的小姑娘站在自己面前,只望见一眼,就天然奇妙地入了她的眼缘。
这合该就是她的娇娇小孙女。
早就应该回霍家来了。
霍黎城难得耐心介绍:“糯糯,这是奶奶。”
苏糯糯奶声奶气的小奶音,认认真真地问好:“奶奶好。”
霍老夫人不住地点头,她拄着拐杖,身体不便,还是尽力张开了一个大大年迈温暖的怀抱,将小孙女揽到了怀里。
“好孙女,以后这就是你的家。”
这样好的心意,显然是对她喜欢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