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知拿出钥匙,刚想开门,听到了门里的争吵声,抬着的手又放了回去。
秋末的风已经有些微微的刺骨了,周知仿佛感觉不到,她直直的站在门口,拉着肩膀上垂下的书包带子,手指来回的捻着,一下,两下……
门里面的声音从声嘶力竭的互相指责,变成了噼里啪啦的摔东西的声音,接着又变成了嚎啕不断的大哭声,动手撕扯的声音,接下来是更加疯狂的哭骂声……
周知就那样静静的站在门口,来回的捻着那条书包带,她在脑子里回想着今天下午讲的那篇英语书完形填空,无论里面摔东西的声音有多大,吵骂声有多刺耳,她藏在头发后面眼睛如不见底的湖水一般,始终淡淡的,没有一丝的波澜。
直到里面得哭声累了,吵骂声累了,有渐渐的平息的势头,周知才重新掏出钥匙,开门进屋。
屋内一片狼藉,像是世界大战后的战场,目光所及让人胆战心惊。
战后的两个人一个披头散发摊在沙发上毫无形象的抽泣,一个站在阳台上紧锁着眉头抽烟。周知几乎都找不到落脚的地方,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再抬眼时碰上抽烟的周庆良看了过来,似乎刚发现她,他的脸上挂着彩,看她的眼神还有些没有收回的怒气冲冲。
周知没有丝毫的惊讶。当他如空气一样,径自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你让你女儿看看你不要脸样子!”
“闭嘴!”
“凭什么我闭嘴,要闭嘴也是外面那个贱人闭嘴!你们甭想好事,想让我腾地方,没门!除非我死!”
……
外面又紧接着开始了第二轮的战争,或许这次因为她在家,这一次没有持续多久,便伴随这周庆良的一声咒骂和咣当的关门声结束了。
“陶芸,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tm就是一个疯婆子!”
这句话连同那声关门的巨响声一直回荡在周知的耳边,她掏出数学卷子,刷刷刷的做了几道选择题,速度比平时慢了一倍,一对答案,十道题中竟然连着错了三题,这是从来没有的现象,她心烦意乱,啪的一声将笔拍在桌子上,摁着眉心平静了许久,才把刚才那股想把卷子撕粉碎的冲动压下去。
“吃饭了!”外面的陶芸逐渐平静了下来,然后想起来自己是个母亲。
母女俩坐在餐桌上,周知扒拉着碗里的面条,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相对于周围战后的一片狼藉,母女俩之间的空气安静的很异常。
“你不知道,这个贱人太过分了,自己行为不端,车上被挂了破鞋,还向周庆良告状,呵,我怕她?嫁不出去的老姑娘,活脱脱的狐狸精!”陶芸咬着牙说,仿佛敌人就在她眼前。
周知没有立即答声,继续扒拉着她的面条。
陶芸在继续咒骂,喋喋不休。
“所以是你挂的吗?”周知没有抬头。
“什么?”
“那个人车上的破鞋。”
“我……嗯”
那个小三周知见过,就在她开学的那一天。
怎么说呢,并不像陶芸说的那么老,反而长得很美,很知性,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优雅昂着头,鹤立鸡群一般。
可是,没有她的妈妈美,小时候她写作文,我的妈妈眼睛像湖水那样动人,双手像春天那样温柔,没有人比我妈妈更美丽。那时候的陶芸的确美丽动人,是出了名的,她一点也没有夸张。
周知抬头,看着面前的陶芸,头发散乱,穿着一身皱巴的家居服,因为哭过,脸色蜡黄,皮肤干枯,眼神中充满了戾气与沧桑。
“陶芸,你真tm是一个疯婆子。”
周知的耳边又回响起周庆良的那句话,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周知……我也不想这样,那个贱人她怀孕了……”
周知惊闻,不可思议的抬头,看到陶芸空洞的双眼里留下两行泪,仿佛一根干枯的木头,最后一丝生机也被攫去,透出深深的疲惫与绝望。
周知的心痛的像被揪了起来。
“妈,离婚吧,求你了……”
这句话从她胸腔中涌上来,几乎就要脱口而出,然而在看到陶芸手腕上那根长长的,狰狞的伤疤时,她又闭上了嘴。
是啊,怎么会甘心,从大学里开始谈恋爱,到毕业结婚生子,为了他的事业,她放弃了自己的大有前途的工作,在家为他洗衣做饭,带孩子照顾老人,曾经的青春美丽不在了,人老珠黄了,这个时候说离婚,让谁谁会甘心呢。
那天周知依旧学到午夜一点才睡觉,临睡前,突然想起物理老师让走读的卷子家长签意见,她翻了个身,叹了口气,算了……她强迫自己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