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知背着大大的书包，慢慢的走上楼。

家里出乎意料的干净整洁了很多，陶芸换了碎花的窗帘，绿色的沙发套，甚至还有两束绿色的富贵竹摆在电视两旁，散发着勃勃的生机。

周知站在门口愣了愣，她已经适应了一推门就迎面而来的满眼狼藉，对于这样窗明几净的家，她不能适应。

陶芸没有在家，周知看了看没有什么家务可做，便回了自己屋里看起书来。

华灯初上的时候，陶芸回来了，看着突然从房间里出现的女儿，脸上闪过一阵错愕。

“你……今天放假啊。”

周知点点头，淡淡的说：“学校四周放一次假，两天半，周日晚上回去晚自习。”

陶芸拢拢头发，说了一声好，便去厨房做饭了。

饭菜很丰盛，四菜一汤，都是周知爱吃的菜，陶芸给周知夹了几只大虾放在碗里。

“阿知，学习很累吧，都瘦了。”

周知拿筷子的手停了停，她低头，望着碗里的几只油焖大虾，很奇怪，对于陶芸突如其来的关心，她第一反应不是感动，反而又些微微的尴尬。

就像这些饭菜一样。

她似乎已经习惯了，陶芸和周庆良在吵架过后，筋疲力尽的给她下完没有滋味的清汤面条。

“还好。”周知回答，她抬眼望了望陶芸的穿着，问了句，“妈，你找工作了啊？”

“嗯……啊！就在咱家附近那家超市，我现在一个人呆着也没事儿干，况且，以为现在这个样子，能干什么……打发打发时间呗！”

周知嗯了一声，心想，陶芸当初也是他们这一代中少有的大学生，会计出身，多么烂的账目到她的手里都梳理的非常利落，后来跟着周庆良创业，当初那间小公司发展势头那么好，陶芸功不可没……再后来，就有了她，在加上爷爷奶奶都生病了，陶芸便回归了家庭，相夫教子，伺候公婆，最后，孩子慢慢长大，公婆也安渡了晚年，她和周庆良却成了一对怨偶，她活生生的活成了别人口中的泼妇。

周知的眼睛暗暗的瞟着陶芸的手腕，那道疤痕纵横交错，像一只丑陋的蜈蚣。有时候，周知觉得，陶芸就像她一面镜子一样，回顾她这大半生，周知从这些无奈的悲凉当中坚定的领悟到，自己该成为什么样的人，自己该走怎样的路。

饭后母女俩也没怎样交流，陶芸去看电视，周知收拾了碗筷，回屋里继续做卷子。

周六的时候，周知去了超市一趟，看到了正在理货的陶芸，她目前被分在了饮料区，负责两排货架的整理和销售。

看到她的到来陶芸有些惊讶，微微责怪她该在家学习。

周知摇摇头，弯下腰，帮着陶芸理货。

陶芸不再说什么，倒是旁边的几个同事围了过来，听说周知在省实验的重点班，并且成绩很好，过来七嘴八舌的问起周知学习上的问题。

“老陶，你女儿又漂亮学习又好，你教育的真好。”

“是啊，是啊，我家那小子要有你周知有一半就好了！”

“你呀，你的福气在后面呢。”

陶芸站在人群外，望着周知，脸上浮上一丝错愕，她好像终于意识到，失败的婚姻并不代表失败的人生，至少不完全是。

两天半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周知返校前，陶芸递给了她一个信封。

“生活费。”

周知拿过来摸了摸，出乎意料的厚，她抬头望着陶芸。

“周庆良给的，都拿着吧，买点学习资料和吃的。”周知不说话望着她时，陶芸还是不愿看她的眼睛。

太像了，那双眼睛，简直是周庆良的翻版，眼尾上扬，雾气氤氲，不知不觉间就让人深陷其中，当初自己在大学的图书馆里，就那么一眼，就沦陷了。

淡淡冷漠闪过陶芸的眼睛，周知敏感的察觉了，她不再说话，放到书包里，慢慢走出家门。

从周知家里到学校需要转两趟公交车，周知穿着羽绒服，裹着厚厚的围巾，头歪在车窗上看着窗外呼啸而过的灯红酒绿。

陶芸最后的眼神她看的很清楚，冷漠中夹杂着厌恶。

她的心底有淡淡的悲凉划过。看起来生活在慢慢步入正轨，但仔细想想又并不是。总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心硬了，但一个眼神就会让她心里放心全盘崩溃。周知觉得自己的未来就像车窗外的灯光一样，忽明忽暗，忽远忽近，好像不是她能掌控的，她有些微微的沮丧。

“周知～周知～”

刚一下车，一连串带着惊喜的呼唤便传到耳边，还没反应过来，顾阳高高的身影已经跑到了跟前，一把接过了她的包，呲着大白牙开心的看着她。

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值得开心的事情吗？

周知转身就走，对他视而不见。

顾阳颠颠儿的跟上来，没完没了的叨叨：“周知，我一直都在这里等着你，看着你坐的的那一辆公交车来了一辆又一辆，我就在想，这辆车上有没有我最好的朋友周知呢，如果没有，我最好的朋友周知又在什么时候来呢，你猜怎么着，当我数到第十辆，我最好的朋友周知就来了，你说这是多么的巧合！”

周知没看到丝毫的巧合，却被他的语气逗的轻笑出声，奇怪的是，刚才在车上闷闷的心情顿时减少了不少。

“笑了，笑了。”顾阳大喜，跑到周知的面前，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站正，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对不起，周知。”

“你那天跟我说的话，我这两天一直在想，你说的很对，我再也不能吊儿郎当了，我现在这个段位也没有吊儿郎当的资格。”

说完，一双眼忐忑的看着周知。

周知在心底微微叹了口气，她自己对自己说，算了，跟个傻瓜计较什么。

“你知道就好。”周知点点头，表示原谅了他。

顾阳颠颠的跳起来，又单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棒棒糖，硬塞到周知嘴里，像是失而复得了什么宝贝一样，转眼又忐忑的望向她，“周知，你仍然是我最好的朋友吧？”

橙子味在嘴里立刻弥漫开来，周知没有回答，她别过头，没有让顾阳看到自己脸上的表情，正不知想着什么，却看到远处一个爆炸头微微颤颤的向她奔来。

“周知啊，周知”崔藻藻开心的像她挥着手，人还未到，声音远远的传来：“你考了第一，全校唯一的第一！！”

“真的？！”顾阳一下子跳了起来，倒吓了周知一跳，“你听谁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