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么,有些事情,不借着酒说不出来。”沐承德看着杯中晃荡的水面,“可我却不这么觉得,我再如何喝的烂醉,我也不会松懈。”
“这是个坏事。”山羊胡子宰相摸了摸自己的胡子。
“是啊,这也就代表了我自始至终都会是自己来承担,那些苦痛我说不出口,我也咽不下去,如鲠在咽,耿耿于怀。但今日,我却不知为何,想说了。”
沐承德的眸子里有着毫不掩饰的伤怀,他的身影看起来格外的落寞,手指似乎没有意识的在摩挲着杯子上的花纹。
山羊胡子看着前面的男人,嘴唇略微动了动,但又不敢开口。
“我的一生,都在为了所谓职责,所谓责任而奋斗。我的父亲告诉我,既然身为将军,守护的,是身后的疆土,保卫的,是放心将自己的所有交给我们的国民。我们生来平凡,但我们做的永远不平凡。
于是,我将这些东西贯彻到底。我的妻子卧病在床,我却因为在外征战,夺取渡鸦峰战略重地而错失了见她最后一面的机会,也因此,我的女儿对我再也没有过好脸色。
军令状上,历史书上,人们嘴里,都说将军不能有私心,为国为民,为他为己,都应该做到绝对的公正。
于是,我派出了我最得力的手下,也算是我唯一一个朋友,去做了最危险的任务,他也如同我的妻子一样,一去不返。
我这一辈子,都活在束缚、职责与使命当中,有时候我感觉我就是一个被几根线拉扯的木偶,是随着潮流漂流的叶子,我无法拥有自己的灵魂,只是一具履行某些事物的躯壳。
我想做一个自私的人,不再为了天下大义,不再为了职责使命,只为了我自己,为了我在乎的人,为了我在乎的事情而活。”
沐承德将自己的心里话全部吐了出来,这一段话说完,让整个灵堂都陷入了寂静当中。
山羊胡子宰相看着面前的男人,他想安慰对方,但不能他想劝对方,同样不能。
两人都知道,这个穿着白袍的男人在如今意味着什么。
一目国谁都可以倒下,唯独沐承德不可以。
因为他嘴里说的职责,与使命。
“我和呼和两个人,自始至终都相信将军。”山羊胡子宰相只憋出这么一句话。
“你今天来这里,不单单是为了和我喝酒吧。”
沐承德说道。
“最近军心有些混乱,因为诸位将军的死亡,和皇甫玖的大闹,导致原本就处于崩溃边缘的士兵们心里更加多了一层迷雾,所以我想请问将军……”
沐承德却是抬起手,眸子直视对方,说:“这里不是庙堂,你可以直接说你想问的。”
“您相信王子吗?”
山羊胡子宰相壮起胆子问道。
沐承德靠住自己的椅背,抬起酒杯,咽下苦涩的酒液,看着窗外的月光,笑道:“死马当活马医了不是吗?事到如今,难道我还能够反悔吗?”
山羊胡子宰相长出一口气,这才匆匆起身,准备向对方请求离开。
“可是,我问你啊。”沐承德再次开口,“如果我们都死了,我们在意的东西都毁灭了,那么赢的意义在哪里?”
山羊胡子宰相身子一愣,一时间不知道是站起来,还是继续坐着。
不过作为庙堂上的老油条,他的表情和眼神依然没有太明显的变幻,反应迅速的朝着自己的大腿挠了挠。
“我相信他。”
沐承德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