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了早饭之后,楚越溪给秦嶂泡了茶,自己却跑出去了,秦嶂坐在轮椅上,指尖被茶杯的热气烘的暖暖的,在杯沿轻轻抿了一口,不过片刻就听见外面传来了楚越溪跑回来的脚步声。
“猜猜我给你带了什么?”楚越溪笑咪咪地问道。
秦嶂虽然能看见,却闭着眼睛侧着头闻了闻,只在空气中闻道了一丝清新的草香。
“是花?”
楚越溪弯了弯眼睛,拉着他的手轻轻地碰了碰手中的东西,秦嶂只觉得指尖摸到了一片柔软的叶子,虽然没有睁开眼睛看见,却依然能感觉到上面勃勃的生机。
“是茉莉,我听人说,这种花清雅馨香,可以凝神静气,如今正是栽培的季节,于是就让人找了一盆过来,若是照顾的好,过不了多久就可以开花了。”
秦嶂顿了一下,轻轻地嗯了一声,心里有些柔软,在那叶子上抚摸了两下,自然知道楚越溪弄这东西的用意。
“谢谢。”
楚越溪又笑了,走到他身后将他的头发用发带拢在后面,如今调养了这么多时日,当初枯草一样的长发乌黑顺滑,摸起来的手感甚为不错,他指尖从发丝中滑过,不着痕迹地多停留了一会儿。
“你喜欢就好,都说茉莉花开的时候很香,到时候正好熏熏屋子。”
秦嶂没说话,低着头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在他心里,这世界上最好闻的味道莫过于在一个雨后的晴天里,有一个人推开了腐朽阴暗的房门,阳光直射进屋子里,那时他在一个人的身上闻到了一股清冽的气息,像是清晨山谷中草尖上的露水,干净而纯粹。
也许从他碰见楚越溪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再也忘不掉那股味道了。
楚越溪为秦嶂系好头发,转过身来就看见这人坐在轮椅上,腿上覆着薄毯,手中还抱着一个花盆,阳光落在他的身上,温暖又美好。
他很想知道,这样温雅的人如何就会成为战场上驰骋的将军,又怎么会跨着烈马手持□□在大军中厮杀?
可他不敢问,楚越溪知道,如今的秦嶂身上根本看不出一点军中生活过的痕迹,这绝不是他自己变成这样的,而是被人生生逼成了这样的。
“其实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突然楚越溪低声说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来,秦嶂侧了侧头,面上露出几分不解的神色。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虽然怀章没有办法再上战场了,但是也少了许多危险,若是日后能将眼睛和腿治好,我倒是希望你能继续过着现在这种太平安好的岁月。”
秦嶂沉默了,脸上多了几分悲凉,他这九年到底经历了什么没人比他自己更加清楚,虽然离开了战场,可在遇见楚越溪之前的岁月里却并不是太平安好,其中凶险不亚于在沙场中与敌人厮杀。
比起两军对战,刀光剑影,他觉得如今的局势才更加危险,因为战场上的敌人是可见的,可这朝堂之中,他都不知道有多少人心里在盼着他死。
若是当初他能察觉到危险,也不至于沦落到今日这般地步,说到底,当初的秦嶂已经死了,从他回到宁安城的那一日就已经死了。
看他一下子不说话了,楚越溪心知自己恐怕是说错了话,不禁有些懊悔,就在这时,有人敲了敲他们的房门,魏蒙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殿下,朝中的曹茂勋来了,说是来拜访少爷的。”
楚越溪皱了皱眉,脑海中迅速回忆了一下,终于想起来当初这人在秦嶂出了事之后便青云直上,取代了他的位置,如今已经是镇国将军,深得皇帝信任。
只不过之前大婚的时候,这人虽然也送来了贺礼,却并未过来,怎么这个时候倒是上门来了?
秦嶂侧了侧头,脸上也多了些冷意,他和曹茂勋素有嫌隙,此时这人过来恐怕是来者不善。
楚越溪看了他一眼,低声道:“你若是不想见他,我可以帮你挡一挡。”
“算了,既然来了,躲也不是办法,他想见我就见吧。”
秦嶂抿着唇,脸上冷冷淡淡的,由着楚越溪将他推了出去,只不过手中却还是抱着那个花盆。
他们两个人来到了前厅,果然看见一个人已经等候在那里了,身形高大,两腿微分坐在主位之上,一看便是军中之人。
秦元化小心地陪着笑站在一旁,给曹茂勋倒了一杯茶,曹茂勋皱着眉闻了闻那杯中的茶叶,最后嫌弃地放到了一旁,目光落在了楚越溪两人身上。
当他看见坐在轮椅上的秦嶂时,目光闪了闪,轻轻地笑了一声。
“自从秦兄出事之后,我还未上门来看望过,听说你之前受了些苦便想过来看看,没想到几年不见,你现在看起来倒像个书生,开始摆弄起花草来了。”
楚越溪皱了皱眉,看着眼前的曹茂勋,身上武人的特征很是明显,身形高大,脸上还横着一道伤疤,让原本平常的相貌又多了几分戾气。
“曹将军来的倒是及时。”楚越溪冷冷一笑,目光一点点冷了下来。
曹茂勋看了他一眼,目光闪了闪,朝着他拱了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