瑰跟着苗峙来到一间红色门面的包房前,身着西装身材魁梧的工作人员欠身,恭恭敬敬地喊了声“老板”(瑰:诶?),为她俩推开了门——
一股浑浊声浪,刺鼻的烟酒味,东歪西倒的人群,看不清面目和表情,一派末世景象映入眼帘,瑰心下一沉。
四男六女,每个男人都穿着衬衫和西裤,有的衣领敞开着,有的领带被挤压得歪掉,他们一定是刚逃离了水泥森林,迫不及待想要女人身上汲取新鲜养分。每个女人都穿着包臀超短皮裙,露着网状黑丝大腿,上身一色的单薄吊带,露着雪白的酥臂,脸上带着职业的笑容。
“禾总~~”苗峙笑得柔媚娇俏,如水入沙漠般融了进去。
想转身就走,可是……瑰正犹豫的时候,身边一个男人对她挤眉弄眼:“妹妹,来玩制服诱惑吗?先喝一杯啊。”说完起身靠近,瑰条件反射般推开醉汉,然后才反应了过来,恶心。
这个男人不罢休,视线从上扫到下,“苗姐,你带的什么公关啊,那么清纯!”说着又伸手要来拉,瑰后退一步,互相瞪着眼睛,搞不清彼此什么路数。
“阿德,她是我们公司的财务小妹,今晚要跟我回家的。”苗峙已经被一个年纪略大的男人搂着细腰,这人就是今晚的大客户——禾总。
“不是吧,我又不会吃了她,喝杯酒怎么了。”
“你就放过她吧,她不会喝酒。但是她会说很多种英语呢!”苗峙得意道。
“喔唷,厉害啊!”这个叫阿德的男人刚要对瑰刮目相看——
“哼~”大客户发出一声沉闷的鼻音,“在中国的职场,酒就是最好的语言!”
“没错!老大说的没错!到了这里就不要端着精英的架子啦!”
阿德赶忙倒了杯红酒在矮桌上,“自己过来喝掉。”然后坐下点了支烟,挑衅地看着瑰。
瑰想,喝一杯就走。于是靠近矮桌,不料被男人猛地擒住,拉到了身边。瑰大惊,苗峙也从沙发上弹了起来,被禾总拉住。
“别扫兴嘛,阿德肯定会疼爱小妹妹的啦。”
“阿德,我陪你喝。”苗峙趋身向前给自己倒了一杯。
“苗姐,你伺候好我们老板。我阿德喝酒没什么能耐,让你的财务小妹陪就行。”说着夹着烟的手搭在瑰的肩膀上,烟直往瑰脸上熏。
瑰挣开他不怀好意的搂抱,拿起面前的酒杯一干而尽。
“好!!”
本以为这样就能摆脱,没想到那个叫阿德的男人把烟吊在嘴上,又给续上了满满一杯红酒。苗峙对瑰摇头,示意别喝。
阿德嚷着:“苗姐!你太不地道了啊,看她这架势就是能喝的!”又对着瑰,“西装妹妹,别这么见外嘛!人都来了,还有不喝酒的道理吗?”
“小苗,你就让我这个兄弟开心开心嘛!难得有阿德看得上的女人。”禾总重重地捏着苗峙的肩膀把她按在了沙发上,一张油腻的脸贴到她的玲珑耳际:
“这笔单子,你可以到手五十万吧,就让你多牺牲个小妹而已啦。”
“什么牺牲啊,老板,讲话要吓到人家单纯的西装妹妹了。我又不会玩坏她咯!”阿德把酒杯中的红酒干了,拍拍自己的大腿对着瑰说:“不喝也行,自己坐上来!”
包房里所有人都在细细打量这个扎着马尾、一身职业装的介于女孩与女人之间的雌性猎物,仿佛一头误闯了虎穴的羚羊,已经紧张到不能控制地抠着手指,实在突兀了些......
没想到她突然上前一步,拿起红酒瓶二话不说,咕噜咕噜灌起自己来。
爆发之时,也不知道这么作贱自己是否就可以摆脱纠缠。绝望之际,一只手杀将出来,抓着她拿酒瓶的手臂按下,柔软的嘴唇从漆黑中贴了上来……
在场的人无不瞪大双眼,禾总的嘴巴合不拢了,阿德更是一副嗑到了的陶醉。
苗峙的嘴很快离开了瑰,不着痕迹。她把酒瓶从瑰的手上卸下往桌上一放,冷峻的眼神对着阿德:“高抬贵手放过我的小妹,好吧?”
阿德苦笑,闪闪烁烁地看向大客户,请示他的意思。
“你们看什么看?是不是不想混了!今晚任何一个哥不尽兴,作陪的一个也不许走!”苗峙转而对着手下的四个女公关咆哮。
见她今日一反常态如此地护犊,毕竟是她的地盘,再勉强只会扫了各自的兴致。
禾总发话:“好了好了,继续继续!!”
阿德得令,随即哄了起来,他搂住了一个体态丰盈的年轻小姐,倒了一杯满满的红酒塞给她:“喝!”
瑰拘谨地坐在门口的角落吮着被抠出血的拇指,不时瞟两眼苗峙。两人亲昵地交头接耳,一杯接一杯地灌酒,大客户的手不安分地在她身上摸来摸去。
中年男人在公众场合酒后散德性,多半是因为平时都干些自我压抑见不得光的事儿且头脸总被上游压着在胳肢窝底下蹂躏,一旦有了发泄的场合,总要借酒取闹,笑声穿云裂石,人格不堪一击,尊严更是碎得渣都不剩。
不过苗峙的表情看不出任何不情不愿,勾起他人欲火仿佛驾轻就熟,水到渠成,也许她正在享受这种支配与被支配的成人游戏。
过了两个小时,苗峙晃晃悠悠起身,拽起瑰往外走,“陪我去洗手间。”
瑰扶着她进洗手间,跌倒在离门最近的马桶前,苗峙一手环住马桶一手扣自己喉咙。
瑰跪在她身边眼睁睁地看着她一茬茬地吐掉酒精,眼泪和口水混杂在了一起,她才意识到,她在替自己加倍地偿还自己缺失的那份逢场作戏。
整晚坚固的冰山开裂奔溃,瑰抚苗峙的背给她顺气。
吐完后,苗峙抬起头,白炽灯光照正白明亮,瑰的脸庞近在咫尺,犹如一朵娇羞的玫瑰,皮肤紧绷细致得叫人嫉妒。
她撑着瑰的胳膊起身,走到洗手台前洗了把脸,对着镜子看到胸口不小心沾上了呕吐物。
转过身,看着瑰说:“再陪我去换身衣服吧。”
「风の口」酒吧本来就在地底下,苗峙拉着瑰摇摇晃晃地向阴暗的更深处走去。她打开一间房间——
“欢迎来到禁区。这里只招待最重要的客户!”
房间似是不规则形状,黑色基调,到处摆放着奇特的铁器和工具,布置得像一个神秘的城堡地牢,壁面挂着半哥特半特罗伊德的格子花图案的壁毯,几缕微光从房顶的周围渗漏,照出几块斑驳的红色印记。
苗峙迅速地换完衣服,走到木桌前拉开抽屉掏出化妆包,拧开桌上的铁灯,熟练地补起妆,嘴里喃喃道:“官场和生意场,哪能不喝酒就能搞定的?唉,这个江湖好凶险的,你这么自负是很致命的。”
“人越往上走,要跪的人越多,越多的小天真们敬畏你,希望成为你。但他们怎么知道五步一关十步一寨的这一路,枕戈披甲,岂止八十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