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锦渊还不曾入地府,只是人间众多修士中的一个,他原本以为自己能和其他修士一样,平平凡凡的修炼,或许能得道,或许不能得道,他会与同门师兄弟一起,以天下为己任,锄奸扶弱,他会同真正的修士一样,心怀大道苍生。
可事情就在他行及冠之礼后发生了变化,不知为何,凡与他一同下山的修士都会暴毙而亡,死状惨烈,不论是降妖,除魔,还是简单的做一场法事,只要与他同行,必定是有去无归,甚至哪怕是修行道行很高的师叔师兄,也会落得个残疾的下场。
一时间,根本没有修士再愿意和他同行,连他的师父都对他避而远之,只给他说,“难得百劫成就者,乐独行而不倦。”给他了一件新道袍,让他独自修行——但谁都知道,这便是将他驱逐师门之意了。
好不容易有个山庄愿意收留他,结果不曾想,当晚,山庄才为一一幢才新建好不久的房子就塌陷了,加上山庄的少主好少主夫人,一连十几条人命,都被掩盖在了土灰砖墙下。加上曾经的同行修士有意宣扬渲染,锦渊……成了人人避而远之的瘟神。
也不知锦渊身上是不是真的有诅咒,他所到之处,杀孽恒生,命案接连,灾祸不断。人们都说,有他出现的地方,连阳气都要比周围少上几分,事情越传越广,越传越烈,是以除了修道界,普通的世人也都视其为灾星,见之便驱赶,乃至欲将其除之。
锦渊被迫,只能孤身亡命天涯,东躲西藏,无以为生,身上只有一把破旧的铁剑。
他拖着干渴,饥饿而疲惫的身躯,艰难地奔逃,只能跑,拼命地跑,因为除了逃,除了躲,他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哪怕他易容,更改身份,可要不了多久还是会被认出,然后随之而来的,是暴怒,辱骂,和无休无止的驱逐。
他只能边跑边躲边藏,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躲到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藏到何方,绝望和孤独深深笼罩着他,一日又一日,已经分不清黑夜白昼,四季春秋,或许这就是他的宿命?上辈子制造了太多杀孽,这辈子要如此残忍的方式让他偿还。
他感觉自己似乎就快习惯了这样一个人,习惯了这无尽和黑夜和孤独,他的步伐越来越沉重,视线也越来越模糊……就在他以为自己不可能活下去时,一对夫妻救下了他。
——这对夫妻便是溸离的父母,千岩和兮宁。
他还记得那个时候,他已经肮脏狼狈不堪,而他们,就像是初阳照耀下的神祗,给他沉沦于深渊中的绝望里,扯开了一丝生的希望。
兮宁道:“我们住的地方离这不远,你若不嫌弃,就一起去吃顿便饭罢。”
千岩也笑道:“我们今天刚打的酒,正愁没人陪我喝呢。”
从头到尾,他们都没问过一句他来自哪里,发生了什么,因为就算他们问,锦渊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的过去,根本就没有办法说罢?他对此,很感激。
血灵族长千岩将其收留,给了他一方安宁避世的容身之所,千岩性格豪迈,认为与锦渊投缘,视其为义弟,传授其功法,与其一同修炼,真诚以待之,血灵谷也将其视为谷中之人,平等待之。
后来,族长的女儿出生了,那是锦渊第一次体会到了生命的美好——原来生命还能有这样的姿态,还能给他如此奇妙的体验。
她用柔软的小手轻轻握着他,脑袋扣在他怀里,嘴里“咿咿呀呀”的说着他完全听不懂的话,看着她明亮干净的眼睛,他只想把最好的一切都给她。
“几……几约哥哥……”她口齿一点儿也不清晰,却乐此不疲地喊他的名字,扑腾着小腿跑向他。
按辈分,她应该叫他叔叔,可是所有人都没有改正这个错误,任由着她这么唤他,就好像……一切本该如此。
再后来,她又长大了一点,成天跟在他身后乱转,沾了泥的小手蹭在他衣服上,他把她抱起,她还咯咯笑个不停:“几约哥哥……吃,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