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的片刻，她不去计较前路不明，只安心的信赖着身边的人，甚至带着一丝雀跃，等待着视线恢复之后对方给予的惊喜。

斗笠上也沾染着那好闻的清香，视野受阻，嗅觉变得更加敏锐。香味缭缭绕绕包裹了她，如置身花海中央。她的心里也似乎有什么在悄悄绽放。

“好了。”

头顶一轻，眼前豁然开朗。

青山墨染，江水流碧，灰蒙蒙又枯燥无味的峡谷不知所踪，呈现在苏语萱眼前的，是一望无际的嶙峋山色，和青山脚下蜿蜒流淌的浩浩江水。

如同偌大的画卷在眼前铺陈，比画卷更加难得的是，这山水之间，一景一物都是活的。

两三白鸟掠过山林，点墨般的渔船飘在水上。远远有野笛的歌吹，江水的碧和山林的翠之间，点缀着一丛丛落霞胭脂般的红杏绯桃。

两人正站在江岸的野渡边，渡口泊着一艘小船，苏语萱望望船又望望云欺，对方先上了船，一手持篙，另一只手伸向她。

“师姐，来。”

苏语萱不动，只问他：“你会撑船？”

云欺答得理直气壮：“不会。”

可这一山一水皆是他幻术所化，于这幻境之中，他便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主人，会不会撑船又有什么关系。

乘上小船，云欺虽然不会撑船，可拿着篙子一本正经的比划，倒还算像模像样。

耳边水声潺潺，苏语萱探手入水，拂过掌心的江水柔滑如缎，触感宛如真的一般。

若不是事先知道，她怕是也难以看穿这幻术布局。

苏语萱赞道：“你又进益了。”

云欺哑然失笑：“师姐真是……时时不忘操心，这种时候还想我的修为进境。”

“听说师姐的家乡在人间，十里江南水乡，不知道这番光景，可能比得上师姐记忆中的万一？”

“不差。”

苏语萱道。

时间过去了太久，儿时的事，故乡的风景，她都不大记得清了。她甚至想不起来何时向云欺提过自己家乡的事，倒是诧异对方记得这些，耗费心力以术法构筑了这一方幻境，以慰藉她的思乡之情。

随波悠悠的小船上，女子坐在船头偏头眺望风景，男子撑篙站在船尾，水光般温润的目光静静的落在女子身上。

女子眉目舒展，神色是难得一见的宁静和缓。他看在眼中，便也觉得心安下来。

人界如今被仙界统领，对魔门而言是无比凶险的所在。为了描绘出最美的山水，他冒着身份暴露被仙人追杀的危险在人界流连了许多时日。

见她开心，那段东躲西藏的日子便有了价值，成了值得珍惜的回忆。

“有朝一日……”云欺说，“有朝一日，魔门定会击退仙界，到时前往人间再无需顾忌，待到那时，我陪师姐回家乡看看可好？”

苏语萱叹了口气，笑道：“物是人非，有什么可看的呢。”

“若真有那么一天，”回头望向云欺，苏语萱道，“那时，不如陪我走遍天下，看看这仙魔易主，数千年间，人间究竟已经变成了什么模样。”

“求之不得，”云欺笑道，“师姐，一言为定。”

苏语萱也浅浅一笑，道：“嗯，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