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就不必了。”
薛凝薇阻拦无效,傀儡只听陶若子的吩咐,木头青年长揖为礼,双手拢在袖中,躬身退下了。
半傀儡的彩衣仙子并不起身,她席地而坐,随意的姿态显得邋遢,却又因为她英姿飒爽的美貌而显得别有风情。
披纱遮住了她的全身和木制的那半边脸,长长的纱罗垂到地上,她的黑发比披纱更长,乌黑的发梢从纱边下漏出来。
她以无精打采的眼神上下扫过薛凝薇,问:“师姐闭关结束了?”
为了防止泄密,知道薛凝薇闭关真相的,只有忘尘仙尊道侣和羽仙君三人,连徐峰主都被蒙在鼓里,其他人就更不清楚了。
薛凝薇摇摇头,回答:“遇见一个小瓶颈,闷着没意思,就出来走走。”
“我从徐师叔那里听说了华月师妹的事。”薛凝薇道。
陶若子点点头:“我说你巴巴的跑来了呢。”
师姐妹情同亲姐妹,薛凝薇的态度也显得随意,道:“说要打死她,你不是认真的吧?”
陶若子一声轻哼,声音中充满冷漠蔑视,显然打死姬华月再抵命的说法,并不是她一时的气话。
“书呆子死的时候,小师妹也哭过的。”
拢了拢披纱,陶若子轻声开口。
“被送回宗门的时候,我还有意识,记得听见她一边哭,一边喊我和书呆子的名字。
我伤势沉重,不得不卧床休养,宗门人手吃紧,她就留在那里日夜不息的照顾我……
我还记得,偶尔半夜醒来,能听见她躲在外间,怕吵到其他同门,背着人偷偷的哭。”
她们虽然不是同年入门,但也正因为年岁的差距,身为师姐,对年幼新入门的师妹极为照顾,师姐妹之间即为同门,也是家人,感情颇深。
薛凝薇走进凉亭,择了块还算干净的地方,盘腿坐下,安静的听师妹把话说下去。
陶若子提起往事,目的自然不是为了重温旧日时光。
她语调慵懒,缓缓的说:“后来我醒了,她抓着我的手,说一定会为我报仇。
后来,为书呆子立碑的时候,她又说了一次。”
说到这里,陶若子忽地一笑,未被披纱遮掩的半张容颜如红梅绽雪,艳色夺人。
她望向薛凝薇,唇边是柔和的笑意,眼神却是冷凝的,冰封的湖面一般,除了霜寒雪色,什么都映不出来。
“师姐,那时你在闭关,大概不知道,”陶若子问,“华月那丫头,趁着师尊不注意,悄悄留书出走,混进了三宗联合的讨魔队伍里,说要带魔修的人头回来祭奠死去的同门……可惜人还没出仙界,就被羽仙君捉回来了。”
“若子师妹……”
薛凝薇伸出手,掌心覆上陶若子的手背。
仙子暗沉的眼中,有破碎的流光闪动。
“我不明白,”陶若子道,“我不明白啊,师姐……小师妹她不记得了吗,她说过要为大家报仇的,可她后来做了什么?!她怎么可以……她怎么能……”
仙子以手掩面,哽咽着,发出凄凉的质问。
薛凝薇按住师妹的肩,像陶若子刚入门时那样,轻轻搂住陷入悲痛的女子,抚摸着她的长发,无声的安慰着。
“不是华月的错,”薛凝薇道,“你见过天魔尊的,那人无比奸狡,小师妹那般单纯心性,哪里是他的对手。不要怪华月,她也是身不由己。”
薛凝薇自己也有些疑惑,她不明白姬华月那种不顾一切的感情,便只能将其归结为殷雪城的阴谋。
薛凝薇道:“总有一天她会明白的。如今仙界已然占据上风,再过不久,便能将魔修一网打尽。届时一切都将恢复平静,你不是一直想自己收徒,差不多可以开始考虑要收一个什么样的开山大弟子了。”
陶若子眼眸一闪,随即又黯淡下来,道:“师姐,你别哄我了。若真的大局已定,为何宗门还不开放青崖境,将这些小辈接出去?”
薛凝薇道:“暂时未定,不过也快了。”
正在说话,就见傀儡天枢去而复返,木制青年双手托着茶盘,四平八稳的向凉亭走来。
陶若子一声冷笑,薛凝薇也摇了摇头,按按师妹的肩,道:“这些小辈,在此修行时间最长的也不过百年,淘气在所难免,虽要管束,也不必太过严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