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看,真的是皇后娘娘!”众人先是哄闹,但当看清所来之人的衣容时,他们都罕见的,缄默了。
漆黑的夜幕之下,华灯流转,觥筹交错的筵席之间,却无一人高声言语,唯月色如水,泼洒下,斑驳了那人寂寥的剪影。
没有繁重的缀余饰品,没有宏大的精心编排,甚至,也没有华丽的足以艳压群芳的舞裙。
白襟红衣,窄袖束腰,如瀑的乌发不挽任何华美繁复的髻儿,只是尽数以一红缎利落束起。
原本浓妍的妆容被尽数洗去,显露出苍白的底色,仿若盛京冬日的第一场初雪,干净的,让人心碎。
眼尾那瓣桃红倒是并未洗去,反倒描得愈发灼灼如血。
最浓烈的红,最纯粹的白,便构成了艳寂山河的那一笔泼墨。
无法抗拒,无从逃避,无心否认,当她顾盼回眸间,注定心中烬烈火,乱世云烟起。昭王
当她直踏入席间正中央,众人才仿如大梦初醒一般,才注意到,她右手执剑背立,姿如青松挺峭。
这是要……舞剑?!
众人屏息而观,不知为何,他们的心脏在那一瞬骤然缩紧,注视着席间那人。
她动了!
被白缎紧束,仿若一折即断的纤腰,骤然向后翻折,以一种柔软到不可思议的韧性腾跃而起,雪亮的剑光划过深黑的苍穹,夹杂着破晓之势,似要撕裂眼前漆冷绝望的玄夜。
这时,低沉而肃杀的萧乐之声响起,是昭王,正用他随身所携的那支碧玉萧伴奏。
是了,众人才恍然惊觉,皇后娘娘连伴乐都无,但她一人,剑柄轻旋间,仿若身后跟了千军万马,金戈肃杀,战鼓齐鸣,将军月下舞剑,以鼓三军之势。
明明是如烈火般似要灼烧一切的剑舞,众人的心,却凉了个透彻,如咽寒冰。
萧声陡转,呜咽如泣,在薄而削长的剑身上,似有飞雪坠落。
众人感受到了,苍茫天地下,亘古的悲怆之感。
在他们的理解中,这只是一场舞剑表演。
但顾影阑知道,这哪里是什么剑舞啊,这是于苍梧山顶五年间,他传授给她的苍吟诀的起式剑招罢了。
苍吟四十九试,他只教了她三日,而她,却陪他练了五年,从少年到青年,一千多个日夜,雪与月长眠,风吹梅落,光影如昨。
所以,她绝不容许他,那么轻易的抹杀这一切。
风起,剑止,一缕纤长的墨发,被剑光削落于地。
在仲夏夜的蝉鸣之下,在萧声索索的华筵盛宴之上,少女手执锋刃,直抵那人咽喉。
萧声顿收,原本皆以为能松一口气的众人,心又一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皇后娘娘这……这是疯了么!
她居然拿剑直抵大齐的晋王殿下!
这若是她一个手滑,大梁与大齐维系了近十年平和的假面,怕是会彻底碎裂吧!
“你就没什么话,要同我说?师兄……”那句师兄,她喊得极轻,只有洛卿宁及其身旁的曲长歌看见了她微动的嘴唇,才识出了,是师兄二字。
“顾……不,皇后娘娘,您能不能,先把剑挪挪,莫要伤着了?”
曲长歌讪笑一声,想握住剑柄的露出的一端,将剑却下。
然而,顾影阑执剑轻旋,一个翻转,抵上了曲长歌的眉心,“怎么,你心疼了,想替他,受这一剑?”
冰冷的剑尖抵上她光洁的额间,泛起一阵刺骨的寒意,令她不自由的战栗。
“皇……皇后娘娘,大齐是抱着友好互贸,结盟共赢”她声音猛得一顿,因为顾影阑的剑,更加逼近了一寸,只要曲长歌稍稍移动,必有血迹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