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花四说的,那是年前的事了。
年前花三外出了一趟,又跑了趟苏城给花四取苏涣的血肉。
花三出庄的隔日,那封信便到了。
信是夜半里来的,半夜里守门的庄仆被“咚咚咚咚”的敲门声给惊醒,那声大且急,在寂静寒冬夜里突然一炸,将那庄仆吓得险些心都破了,打开门一看,是一个穿着一身黑衣的人站在门外,看装束并不是恩将城或别的地方的人,布条缠了几圈做帽子,往下压着遮挡了自己的眉,面又有另一块黑色布巾挡住了脸面,身披的又是一件厚实的皮毛大氅,浑身下遮挡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了一双眼睛,浑浊且无神,阴阴暗暗的,也看不得清晰。
大半夜里,又没有明月高悬,仅有五庄门口两盏高挂的灯笼借了些光,随着寒峭东风晃荡着,里头的烛火闪来闪去,行将灭了的样子。
这场景之下,似是凭空来了一个穿黑衣的,躲过了兵卒道的守夜人,一路了五庄,敲开了门,也不说话,见门开了,一双手僵直往前一伸,手里紧紧捏了一封信,看那信角被捏得起皱的模样,倒像是这人一路捏着走来的,只等着见了人就将手直直一伸递出去。
那庄仆的惊了半日,惶惶将那信接过了,来人见信被人接了,手指一送,一双手僵直垂下去,立在了那处。
那庄仆见信并无具名谁收,惶惶问:“这位贵客,敢问这信是要送给我家哪位主子?”
来人静默了片刻,方才从面巾底下逸出模糊声音,像是舌头受了重伤不好发力,混着气音,囫囵不清的,只说了两个字:“花三。”
那庄仆仍旧惶惶然,想着昨日也是他值守,是看着自家的三姑娘策马奔腾往山外去了的,身后照例还跟着那只吃人的巨鸦,也听庄里的兄弟说过,此去要做的是一单大事,估计没个一月半月的回不来,便道:“我家三姑娘昨日已外出了,这信里是否是个着急的事?若是着急,我差人赶她,给她送过去。”
来人又是静默片刻,又囫囵说了两个字:“花四。”
那庄仆是个聪明的,当即理解了他的意思,问道:“可是要将信转给我家四主?”
来人点一下头,点的缓慢又僵硬,似是头并不是自己的,间或还有骨头嘎吱响的声音,惊得那庄仆生怕他那头这么一点,颈骨就要断了,头就要掉下来了,便将门关了一些,用厚厚门板挡住了自一半身子,以防来人真是夜里的鬼,能随时关门挡一挡。
端看那来人半日,似是也没有话要交待了,直直定定站在那处,也没有别的动作,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寒风之中只有一身大氅随风微动几下,头那厚厚几层的布帽挡住了自落下的灯火光,也看不清一双眼里头有没有东西。
若不是还有一丝光,这一身黑,简直就是要跟外头的黑融为一体了。
那庄仆看着等着有些怕,看那人这么站着,悄悄将门慢慢合了,看那人也没有出声反对,便大着胆子将门重重“砰”一声关了。
等了一小会儿,觉得人大概是走了,便壮了胆子从门缝往外看,却惊见门缝之也有一只浑浊的眼珠子在往他这门里看,看他也凑过来往外看了,似是蒙了一层迷糊的眼珠子一动,像是一潭死水里有个死物翻了身。来人的喉咙里同时咕哝了一声,也不知是在说什么,只是短短两个字的音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