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了很久,久到卫箴都有些不耐了,他才带了些阴阳怪气的调子:“济南府守备太监杨明礼,当年要认在我跟前,但他这个人从前很有些偷奸耍滑的名声,你知道吧?”
杨明礼不算是从没头没脸的小太监爬起来的人,他怎么发迹的卫箴不清楚,但总归郑扬当年还管着御马监的时候,这个杨明礼,就已经做了司礼监的秉笔太监了。
这事儿说来卫箴很费解,司礼监和御马监,没有谁比谁更好那一说,杨明礼能进了司礼监,占据一席之地,将来也不怕他没有高升的时候,没那个必要,非得要攀附上郑扬才行。
但这个人好像生了个死脑筋,这事儿他当然是知道的,为这个,杨明礼后来叫司礼监的几个老太监看不过眼,合伙儿排挤他,最早那会儿,是把他挤兑到了南直隶去。
郑扬看他眼中写着了然,又接上前头的话:“是我把他从南京弄回来的,没少费力气。说真的,我真不待见那样偷奸耍滑的人,嘴上抹了蜜一样,但就是不正经的干实事儿,这样的人,留在身边是祸害,祸从口出的道理,在宫里头更得明白。不过他被排挤出司礼监,叫挤兑到了南京去,我才愿意多看他两眼了。”
卫箴啧的咂舌:“你也不是有善心的人,他虽说为了讨好你才落了这么个下场,你也不至于为这个,就把他捞回来,你既知他是叫人排挤走的,把他捞回来,那不是打司礼监的脸吗?这不……”
他话没说完就收了声,扶了扶额:“你当年,就是为了打司礼监的脸吧?”
郑扬耸耸肩,显然默认了:“不过也是后来上了心,留意了他在南京的举动,觉得我最早看他,有些偏颇,横竖这里头也不跟你说那么详细,总归人是我弄回来的,这你知道,但他后来到济南府做守备太监,也是我的意思,这你知道吗?”
“你——”卫箴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就眉头紧锁了。
守备太监看起来像是从京里头外放了,但实际上是很要紧的位置,不然郑扬当年也不能心甘情愿自请去了大同。
郑扬想干什么呢?他先举荐了他徒弟到福建,这个杨明礼,在陛下眼里,虽说不是他徒弟,也没认作干儿子,但总归算是他郑扬的人,他又把人举荐到了济南府……
郑扬大概其也知道他在想什么,又点了点扶手:“我没那么多心思,私心是有,不过指着他们将来能说上话,我真有个什么事,也有人能站出来给我求个情,不然领着一帮小子,有什么用?”
卫箴哦了一嗓子:“那你真是深谋远虑。”
这话说来有些嘲讽,但郑扬心里有事儿,哪里顾得上跟他计较。
卫箴是聪明人,把前头联系在一块儿想,脸色登时变了变:“杨明礼出了事儿?”
郑扬长叹口气:“我才进济南府,他就是知道信儿的,但是一直没到驿站来给我请安,我觉得有古怪,就打发人去打听是怎么回事,这才知道……杨明礼素来跟福建有联系,他倒也没联系别的什么人,就是跟我徒弟偶尔同书信,但是眼下不知是怎么个意思,知府把他软禁了。”
卫箴觉得头皮一紧,浑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济南知府说好听点也算一方大吏,可但凡有些见识的,多少都该知道杨明礼跟郑扬的关系,再说了,谁给他一个知府这么大的权利,敢一声不响的,软禁守备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