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姐妹几个去,是涤荡秽气。她呢,本身就是秽物。带她同去沾些灵气,没准就没那么丧气了。”
“那行吧”,皇后面容蹙紧。
温泉行宫香雾缭绕,殿内移植的花树让人宛若身处山谷间的清泉,颇有野趣。对于叶瑟来说,温泉并算不上什么稀罕之物。从前陪师父隐居的山谷亦有温泉,她同师母天天泡都不算奢侈,哪有这些娘娘们这么大惊小怪,欢笑连连。
可她紧抓着衣衫,不肯下水。太后面色已有些不悦,纯妃扬起如春葱般的玉指,反复唤她入池。她推脱道:“如今我是奴婢之身,不可与主子们混在一起,免得坏了主子们兴致。”
娴妃随口道:“自谦什么呢,我们还想尝尝同天贵之人同泡温泉的滋味呢”,见皇后脸色铁青,才知说错话,缄口不言了。
太后开口:“好,既然你非要妄自菲薄,那便做宫人该做的事,下来帮大家搓捏后背吧。”
叶瑟仍裹紧了衣服,怯怯入池。纯妃向春衫递了个眼色,春衫悄悄至叶瑟身后,笑道:“既然下水了,便同娘娘们一起热闹热闹吧。”说着抓过她的衣衫,就往下扯。叶瑟慌忙摁住春衫的手。春衫两手被摁住,动弹不得。可她衣物仍一个劲向下滑。叶瑟将春衫的手摁得更紧,可衣物似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扯落。叶瑟心中又怕又惊奇。方才她明明紧紧控制住春衫的手,为什么她的臂力和肩力还可以绕过手直接发力?她心知遇到高手了,自己万万难敌。只是为何这深宫竟藏着这样的奇女子,她没空思虑,只得迅速没入水中,让池水挡住自己的肩背,防止被人发现秘密。
“不是说好搓背的嘛”,鄂伊人讥笑道,“怎么自己倒稳稳泡起来了。”
叶瑟只见春衫轻轻一掷,自己的衣衫早已稳稳落在二十尺外的树上。她不敢上前,一步步向池边退去,“奴婢这才想起,这几日感了风寒,还是不要过给娘娘们才好。”
纯妃假装无意经过她身旁,忽而叹道:“云锦妹妹这是怎么了?后背这伤痕看来可有些年头了。”叶瑟忙将身子没入水中,试图挡住身体。可池水过于清透,透过水,嫔妃们仍能看到她肩背的伤痕。“肩头那可是胎记?”富察氏严肃道:“几年前,同云锦妹妹来这行宫,妹妹后背光洁如玉,姐妹们还调笑一番呢。如今怎么了?”
叶瑟想起云锦临死前褥疮重重的腰背,沉住气开口:“我哪记得那么多,只是宫女们说昏迷半月,留了层层褥疮,反复感染,竟成祛不掉的疤痕了。”
嘉妃想起当年在小祠堂两人交换的秘密,当然明白她是冒牌云妃。虽自己如今亦自身难保,还是开口解围,“这就说得通为什么方才她死活不肯下水了嘛,娘们家的,谁愿意曝己短处呢。”
太后隔着池水,仔细端量了一番,“别说,还真像胎记呢。卧病在床卧出胎记的,还真是头一次听说。”太后说着,春衫已经走近,准备将她从水中挟起。叶瑟环视众人似笑非笑的神情,心中又怕又冷。言蹊今日又未随行,已经几个月了,她连续告病,难道她还未从清晏的死讯中醒过来么。这一刻,当万众目光如刀如剑之时,她多么想言蹊在自己身旁啊。
眼见春衫就要将自己从水中拔起,让秘密公诸于世。秦蓁前来传旨,说皇上准备了盛筵,邀太后及众娘娘速赴宴。富察氏心想,反正她身上的疤痕总会在的,她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改日再细细盘查不迟,免得败了皇上雅兴,于是赶忙帮太后更衣,唤众姐妹一同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