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有自己的教养师傅,多是既往帐内的“头牌”,有才情又是年老了无人赡养才留下来。花姑跟四人说过帐内有四位师傅,只要教养师傅愿意收,并坚持受教三天,才有资格考核,不然直接入银字辈。花姑并不担心四人的才艺,毕竟世家出生,即使不学也被熏陶出来了,可是她明显高估了夏筠钰。
四人先是到了玉铭师傅那讨教琴艺,玉铭已有近五十岁,穿着洗的干干净净的灰色棉袍,梳着妇人头饰,一丝不苟没有任何装饰。见四人来了也不说话,只指了指面前琴架上的琴,便眯着眼打瞌睡去了。四人洗了手,夏筠玥见旁有熏香,便点了安息香,向玉铭弯了弯膝,行了标准的礼,也不管玉铭是否看得见,行完礼便坐下来弹琴。她弹的是《阳关三叠》里的《阳关曲》,琴音起,悲情生,故人相送,折柳相依,不忍分离,听着琴音,夏筠钰想起了她们一行人流放出城的日子,与父母永别,与弟弟分离,眼泪流了下来。琴音停了,众人似乎还迷沉在悲伤的情绪里。接下来陶娇弹了一首《幽兰》,静雅兰香,品行高尚,虽不如夏筠玥琴音引人入情,但也是让人眼前一亮。何怀玉和夏筠钰勉勉强强弹了一首,听的自个儿都有些不好意思,最后自然玉铭点了夏筠玥和陶娇二人。
由此夏筠钰和何怀玉只好去找下一个教养师傅,下一个是玉遥,她在行的是琴棋书画里的书和画。与玉铭一样的打扮,一样的表情,一样的动作。夏筠钰和何怀玉见此面面相觑,走到已经铺好宣纸笔墨的桌子上挥手画起来,夏筠钰画了一幅《边塞行》,正是她们一行人出雍城,走在茫茫戈壁,寒风凛冽的样子。而何怀玉画的是美人图,夏筠钰一看见美人与玉遥长得十分相识,只是画里的人十几岁左右,与现在玉遥一样的动作,依靠在躺椅上,乌黑的头发撒落在地,落上了几片梅花瓣,美的惊心动魄。夏筠钰明白了何怀玉是见着年老的玉遥,却画了她十几岁的样子,真的是画人画骨。玉遥见着何怀玉的画激动向前,干枯的手抚摸着画中人的脸,落下泪来。何怀玉朝夏筠钰红着脸拱了拱手,夏筠钰笑了,她早知道何怀玉画艺高超,便笑了一下退出了房间。
夏筠钰去下一个屋子找另一个舞艺的师傅玉珺,到了却见大门紧闭,扫院的丫头说玉珺师傅身子一直不好,前几日已经搬到朔阳关外的寺庙静养去了。夏筠钰道了谢,脸色白了白退了出来。望着院子里的花木,她第一次懊悔自己在家没好好学习琴棋书画。家里人知道她要嫁给蒋平元,料想她作为长媳,也许学习兵法武艺更适合一些,毕竟蒋家是武官出身,作为幺女,父母的也舍不得有太高的要求,蒋平元就更不舍得有任何委屈夏筠钰的地方,所以最后养成她跳脱的性子,只有夏绍远教了她棋艺。
眼见太阳偏西,夏筠钰也有一点焦急起来。花姑说的是教养师傅有四位,她问遍了所有见到的人都说帐里的教养师傅只有三个。没办法,夏筠钰只得跑到花姑那,问花姑第四个师傅是谁。花姑见着夏筠钰很是诧异,看来夏大人很是宠她的小女儿。花姑笑了笑说道:“第四个师傅我不可能让他帮你的”,“为什么呢?”夏筠钰问道。“因为他是这帐里我唯一要求不了的人,你只能靠你自己”,花姑认真地说道,说完她看了看太阳,就推着夏筠钰往外走,让她赶紧求玉铭和玉遥,看是否能留下来。夏筠钰还是问了第四个师傅住的地方才离去。
夏筠钰走到淮园的后门,有一个隔开的小院,环境幽静,她走进房子,却傻了眼,第四位师傅居然是车把式贵叔。只见贵叔坐在桌子旁,身边放着拐杖,自己与自己下着棋,手边放着青瓷小盏,房间内打扫的干干净净。夏筠钰轻轻走了过去坐在贵叔对面,执起一棋子放了上去,贵叔也不说话,似乎对面还是空气。随着棋局越来越紧张,贵叔倒是抬眼看了一下夏筠钰。夏筠钰沉着气和贵叔下了一盘,她的棋艺是夏绍远特地教的,出生世家,无论如何跳脱,琴棋书画总的有一样拿的出手,一盘下完,夏筠钰出了一身汗,用尽全力才输了半子。贵叔似乎有点兴奋,拿起小盏给夏筠钰倒了一杯,然后示意夏筠钰再下,夏筠钰也不扭捏作态,拿起杯子喝了,苦涩辛辣之味传来,酣畅淋漓,下了一子。这样一往一来,两人下到半夜,夏筠钰软绵绵地踩着脚步散步庭院中,停下脚步,望着头上干澈的天空,清冷的明月,想着心里的那个人和父亲母亲,呼出心中的浊气,忍下眼泪。回到房子,何怀玉已经睡的沉沉的,看来也是累坏了。
第二天,夏筠钰拿了之前买的银铃铛到厨房换了一坛酒和几块点心,拎着东西去找贵叔,却见贵叔还倒在床上呼呼大睡。夏筠钰只好放下东西出来,不远处那天拉车的那个大黑马见人来了仰着头,夏筠钰过去喂了饲料,打扫了马棚,然后摸着大黑马的鬃毛,看着它的眼睛,她很是喜欢这种感觉,便又提了桶水过来刷马。贵叔拄着拐杖开门就看到这一幕,也不说话,转身去了小厨房下了两碗清汤面,夏筠钰洗完了马并收拾好进来,见桌上放着一碗面,瞬间感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