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五郎与贾七郎齐齐向明夷行了个大礼:“信得过娘子!”
明夷舒了口气,这二人算是真真正正成为自己人,一手扶一人:“从此不用这么多礼数,只当自家兄弟姐妹般。”
两人情绪高涨,脸上光泽动人,看得明夷也是赏心悦目。
“既是自家人了,我想多了解一下二位的过往,唐突了。”明夷也不想再绕圈子,这里的事情了了,今日还有重要的会见。
辛五郎拍了拍贾七郎的手背:“能去竹君教坊的,都有一番难以启齿的经历。大多是家境窘迫难以为继或家道中落身贱人欺。偏偏长得一副好皮囊,无路可走,恰被坊主看中,带回去调教,渐渐也就习惯了这华美的衣裳和精致的吃食。
除了教坊,哪里还能有容身之所呢?客人无论男女,都只是贪图一时的新鲜,有几人能不畏世俗言语,将一个男子纳在府中?
在教坊中,我们有新的名字,甚至只有一个三四五六的称呼。没有自己的姓名,便可假装如今做着低头货腰之事的不是自己,只如同唱了出戏。没有自己的姓名,就没有什么颜面和尊严的顾忌,反正也不会污了祖宗的牌位。”
明夷是第一次听五郎说出这么多真情深意的话,听着觉得也有份难堪,不知如何回应,如何说都是错。
只细声问:“不如在此用你们原本的姓名相称?”
贾七郎笑了笑:“到如今,称呼如何已全然不重要。我的家事来历与五哥说的无二,家中兄弟姐妹众多,灾年只能看谁能熬得住饿,活到最后。爷娘兄姐都一个个在眼前饿死。我带着弟妹一路乞讨到长安。坊主给了我饭,给了我养活弟妹的钱粮,让我做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如今虽然弟妹已经自立,但我也不知离开竹君教坊我能做什么了。”
明夷看着他坚毅又柔和的表情,淡淡的并无波澜,与话语中眼见家人活活饿死面前的残忍场面相映,愈加觉得心疼:“因此你始终对殷妈妈怀着感激之情,才难以抉择?”
贾七郎点了点头:“若非娘子言语间与坊主关系匪浅,我绝不会应允。但念及坊主一向谨慎,娘子既然知道她身份,一定是她十分信任之人。且坊主也亲口嘱咐过,让我们以娘子马首是瞻。”
殷妈妈果然是早有心送她两个得力干将,明夷朝着一旁的房间看了眼,这位阿爷啊,以后一定常常给你上柱香,你可是结了善缘。
辛五郎接过话茬:“我与他们有些不同。家中双亲仍在,且书香世家,虽非富贵,但不愁衣食。只不过嫌我败坏门风,将我赶出,再不入家谱而已。”
明夷闻言惊讶,又看他的俊秀丰姿,觉着也在情理之中:“想来五郎是有龙阳之癖?”
辛五郎笑道:“娘子好眼光。自我知男女之别,就从未对女子有任何绮想。反而遇见俊秀男子,总会多看一眼,尤其有强于常人之处的男子,我更是难以不倾心。
家中为我说了亲事,我不想害人一生守空闺,便誓死不从。到女家亲自退婚,惹得两家不睦。我阿爷将我一顿家法,差点要了性命,婚事倒也是搁下了。
怪只怪我遇到我那个冤孽债,是我阿爷一个学生,文武皆修,一身少年气,与我相投。后来知他也对我有意,便日日腻在一处,终于被我阿爷撞到,气得大病一场。
最后,那人回去做了他的孝子,娶了妻房。我闹了一场,丢尽家族颜面,被赶了出来。”
明夷听这番,又是另一种心疼,历经贫苦是苦,被挚爱抛弃也未必不是同样不堪受的苦:“人生无常……难为你了。”
辛五郎继续他的故事:“我原是竹君教坊的客人,在我被赶出家之前,那人带我去过。他家中显贵,有的是金银挥霍。我心里甚至暗暗羡慕这里的小郎,可以不受世俗拘束,来的男客,大多也是世上有权势的强者。我恋慕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