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稷有做大王的希望,他便有忠于嬴稷的理由,现在,他已经没有任何理由了。
魏冉跪在地上,汗流浃背,连头也都不敢抬一下。
真是世事无常啊,四月之前,他与嬴壮还为王位互相争夺,现在看来,是何其可笑,大王此举,简直能用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来形容了。
况且姬职是与大王接触过了,听说两人关系亲密,大王更是称呼姬职为大兄,这么说来,燕王辅佐稷上位之事,大王想必也都是知道了。
“好,和聪明人说话就是容易,那寡人就给你一个机会,三年前,燕国使臣来秦,被寡人醉酒车裂,这可是何人的计策?”
嬴荡喝问,匍匐在地上的魏冉身形一颤。
“此时此刻,许多事情,都被大王勘破,臣无意隐瞒,做此事者,乃公子壮也,大王身边左右,也尽是公子壮的门客。
公子壮礼贤下士,乐善好施,据说府中养了两千多门客,他们都只知公子壮,不知秦国还有大王,一开始图谋大王者,只有公子壮一人,臣是两年前才勾结公子壮,至于左相何时,臣不知。
臣自知死罪,但还请大王恕稷无罪,公子稷年少,断然不可能想出这样的计策,臣以为,这必定是姬职的计策,公子稷又不在咸阳,区区一封书信,不能证明是他所为,臣自愿领死,换取臣妹和公子稷的性命!”
既然大王同意他来做宜阳都督,那就不会再杀他,他这样说,其一,是为了证明嬴稷无罪,其二,则是告诉大王,魏冉有血性,有忠义,以后不敢再有谋秦之举,大王可信之。
这些人,没一个笨的,都是聪明的很啊。
嬴壮说他压根就没参与弑君之举,魏冉承认是承认了,但都是他和姬职所为,开解了嬴稷和芈八子之罪,还有一个甘茂,更是和没事人一样,好像压根就没弑君这回事。
好啊,好啊,你们都没罪!
甘茂和嬴壮的路,寡人已经铺好了,就只剩下你了,你的路,寡人还想再看看!
为人君者,并非只有掌握了杀伤大权才快乐,这更多的快乐,是寡人给你们每个人都铺好路,你们每个人,按照寡人的轨迹往下走,才是最快乐的。
三年前嬴壮就已经控制了寡人的内侍,那岂不是在即位的第二年,他就已经有不臣之心了,也对,樗里疾不是说了嘛,秦国臣子打小就不喜欢他这个太子。
他即位的时候是十八岁,那年嬴壮更小,所以先王思来想去,王位还是传来了寡人,以免出现主少国疑的局面。
不过,这嬴壮设计这么一出,让寡人车裂了燕国使者是什么意思,对了,他这是想让燕王大怒,将嬴稷给杀了。
“三年前,壮如此年少,哪能想到这样的计策,他这身后,或许有人出谋划策吧?”
做事能如此精细,又将嬴荡的性子算的这么准确,这一定是高人所为了。
那个时候,甘茂还没受到重用,那就不可能是他了,越是要回咸阳,嬴荡越是发现,这还真是有意思的紧啊。
先是嬴壮有不臣之心,骗秦王杀了燕国使臣,没想到姬职不仅没杀嬴稷,反而是想要联合甘茂、魏冉这群人,给秦国换个大王,后来甘茂又搭上了嬴稷,终于,这群人就走到了一起。
嬴荡脾气暴躁,本就不得臣子们欢喜,再加上这群人暗中用力,这很多人就有了不臣之心。
这样一来,乱臣贼子们终于熬成一锅粥,然后在洛邑王宫上演了一出,逼着秦王举鼎的大戏。
寡人终于明白了。
“这给你看看!”
嬴荡从怀中掏出一份写在羊皮上面的盟约,这正是姬职答应杀嬴稷所立下的字据,上面还盖着燕王的印章。
他当然知道,姬职不会这么傻,杀了嬴稷,平白无故让自己少了一张底牌,嬴荡要这字据,不是为了要挟姬职,而是给魏冉看的。
嬴稷在秦国没有多少势力,唯一掌握大权的,就这个宜阳都督,断了魏冉这条腿,可就没人蹦达起来了。
魏冉观之,神情大惊,之后又转做悲凉。
“大王,大王,这……”
“看你今日之举,寡人自会修书一份给姬职,让他饶恕稷,至于这字据,你要么留着,要么烧毁,一切都由你,记住,寡人这么做,其一是念及兄弟之情,二是希望有个忠心能干的宜阳都督!”
魏冉一听,泪流满面,又是重重叩首。
大王何曾有过如此心胸。
“臣尊令!”
嬴荡露出了笑意。
第二日,楚国来信使,燕王已到楚国,楚王起兵八万,援燕。
秦国三路大军,正扰乱田文行军。
这事情都处理完毕了,该回咸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