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秦太后大葬,秦王怕消耗国力,将一切都简之,而且也将咸阳宫内秦吏裁撤一半之多,余出了上卿一职,将这些留存出来的国力,全部用在了修学、治学之上了。
古今天下事,无一例外,都是人才所创,只有人才能成事,秦王修学,岂不是令秦国人才济济,与之相比,我楚国国力是暂时的,而秦国的国力,则是永久的!”
屈原的话语中,对秦国是不吝赞美之词。
苏秦听了这话,是肃然起敬,他并非因为屈原赞美秦国,而是因为屈原之韬略也!
他对楚国之事,是早有耳闻,屈原是主张抗秦、变法图强的一脉,可他的诸多提议,似乎并未被采纳,在一月前,他更是开罪于楚王,被楚王怒斥当场,听说当时的情形,若不是有刑不上大夫之礼,楚王都要行鞭笞之举了。
“唉,难怪我王对屈子的喜爱之意,更胜常人,修学能强国力,屈子看得真是透彻,楚人在战阵之上,大败于我秦人,可今日却要以奚落我这个秦臣,来找回楚王的脸面,唯有屈子则不同也,屈子一回寿春,就来相迎于我,可见其气度也!
我虽是秦臣,也有一事,希望说于屈子,这也是受我王之托,不知屈子可否想过,这楚国都城在寿春之时,和在郢城之时,有何不同呢?”
秦王,又是受秦王所托。
屈原也是纳闷,这个秦王,对他怎么就一向这么好呢,他好好想了一阵,还是不明就里。
“驽钝不明,请苏子赐教?”
屈原在车驾上面,起身行礼,作出了求教的姿态。
“嘿嘿,楚国公族起于丹阳,发于鄢城,而成于郢城,其楚国西境氏族,对楚王最是忠心,因为受到楚王的教化,最久也,而我秦国能平定这些氏族,可是恩威并施,还不惜派遣治吏令亲来,可以说,将能用的手段都用上了,才将事情理顺。
至于这楚国东境氏族,可就不好说了,他们归于楚国的时间没有西境长,离楚国公族也较远,所受教化也少,对于楚王的忠心,自然就没那么多了。”
说到这里,苏秦微微一停顿,看了一眼屈原,只见他埋头深思,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这更重要的,是楚王是大败于我王,才迁都至寿春,如此威势已失,那楚国东境氏族,必定会轻于公族,难道屈子看不到这西周变成东周之后,成了何等的模样,千里王畿,现在又有多少呢,再看看我秦攻破洛邑之后,天下诸君,又有几个能记得天子呢?
屈子要效仿我秦国变法,可屈子不知,我秦国三代君王,其变法之举,乃是站在贵族们的尸首上才完成了,变法就要削弱氏族,此乃天下皆知,楚王初来寿春,凡事都还要依赖贵族们,此刻变法,你真觉得可行吗,纵然楚王同意,也能推行吗?”
这样一番话说完,就是苏秦也不由得开始疑惑了,如此传道授业,这屈原倒像是大王的得意弟子了。
苏秦自以为悟出国事就是人事的道理后,只要识得天下君王,就能够成就国之大事,但一直以来,他对于秦王的人事,一向就不是很明白,说给屈原这样一番话,这岂不是要教授楚臣,如何让楚国强大之理吗。
难道大王是太寂寞了,非要给自己培养个对手,才罢休吗?
屈原想了一阵,眼前忽然一亮,他应该是悟到了什么。
只见他整理衣冠,拱手朝着西方行礼,苏秦知道,咸阳不就是在西方吗,他这是在谢过秦王。
“苏子代原谢过秦王,谢过苏子,我已明白了,我王也是有难处,看来这变法之事,要另想办法,另辟蹊径了!”
苏秦哪能知道,屈原是想到了什么,不过这另辟蹊径,应该是真有了法子。
这时候,车驾停住,两人已经到了楚王宫之中,这剩下的路,就要苏秦自己走过去了。
果然,楚王对秦国使臣是不会那么客气的!
从这里望去,楚国的刀斧手,一个紧挨着一个,从王宫大殿门口一直排到了这里。
无疑,这是要让苏秦钻过这钺与戟之门了。
屈原神情略微有些尴尬,朝着苏秦做出了邀请的手势,之后上前带路,苏秦一笑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