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说完,朝会还未退散。
齐王落于上首,用一只手扶着脑袋,沉思了一阵,才接着开口。
“孟尝君!”
声音不大,威势不小。
这句话出,田文又急急忙忙地站了出来。
“寡人听说,孟尝君与秦国外交令苏秦,一向是关系不错?”
齐王这句话,直接将田文给问懵了。
这些事情,不是在推举田芒为太子之前,就已经都解决了吗?
当时齐王也并未提出疑问,现在又没来由地说起这些,似乎这些事情,并不是孟尝君所想的那么简单。
田文心道不好。
“回大王,臣与苏秦,尽皆私交,大王也知,臣喜好交友,不管是三教九流,还是百家诸子,但有才学者,臣皆奉为上宾,为我齐国所谋,苏秦不过是他们中的一人罢了。”
以他的聪明,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反正不会是好事情了,但不管好事坏事,他与苏秦的关系,还是撇得越清越好。
“哼,寡人曾听闻,公子地被秦王做人质,乃是苏秦之谋,而苏秦往来齐国,是汝亲自去迎接,那日朝会散后,也是你与苏秦说与公子地,使秦之事,难道寡人记得有错吗?”
齐王一声冷哼,顿时,整个大殿当中,都安静了下来。
齐国群臣们,各个低头不言,也没有人敢为孟尝君说上半句话。
这几年来,齐王的脾气是越好越好了,轻易不会动怒,但他动起怒火来,总是本能地让人想到,以前被大鼎支配的恐惧。
人被煮的时候,不会很快就死掉,因为温度是由外面进入里面的,先是皮开肉绽,整个人开始鲜血淋漓,之后血液被烧成一团了,等外面的肉熟了,里面还生着呢,只有熟透了,人才能慢慢地没了声音,解脱痛苦,沉入其中。
这是大火猛攻,若是小火慢炖,只会更惨。
整套流程下来,大火要烧上一天,期间不停地加水,要做到骨头分离,入口即化,才算是成了。
齐王重威,威势从哪里来的,就是从这一口大鼎中炖出来的。
当然,这种手段一般人也玩不好,若是你对朝臣没有绝对的掌控力,来做这样出阁的事情,他们会迫不及待的站出来,先将你杀了,然后再书写历史,某年某月谋王,残忍无道,群臣愤恨,薨之,嬴荡差点就着了此道。
老齐王混了这么多年,可是厉害着呢。
见无人说话,田文又一脸求助地望向王座一旁的田芒,可这太子,却始终面带笑意,没有任何想要帮他的意思。
这下好了,孟尝君工于心计,现在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寡人在问你话!”
田文站立原地,半晌不语,齐王又接上问道。
他知道,齐王一旦有了问罪之心,最好的办法是不管你有没有罪,都先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再说,这样罪行还能减轻一些,若是死犟下去,要做一个诤臣,最后等着的,可真就只有那一口煮沸的大鼎了。
噗通,直接跪了下来。
“回大王,臣受大王恩宠,赏赐封地,以君为号,却不思为大王效力,反而让奸人所用,身为齐臣,实属不该,臣有违大王之恩,实乃死罪也!”
说话间,田文已经是叩首在地,四下群臣,无一人敢出声。
冯章就这样坐在那里,看着这一出好戏。
真是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
秦齐楚虽为三强,但其内政比较,都不如秦也,楚王太弱,齐王又太强,唯有秦国,王强但朝政不失活力。
看到这里,齐王怒气总算是消了一些,他的神情也开始舒展起来。
“汝乃我齐国王族,当以齐国之务为首要,寡人眼中,容不得私欲,念你伐宋有功,又可堪重用,寡人罚你明日就回封地,没有寡人之令,严禁踏出封地一步,否则当斩!”
听到这里,田文舒了一口长气。
齐王不杀他,也不将他贬为庶民,就只是禁足,田文看了一眼齐王身旁的太子芒,终于是将这一切都明白过来了。
说罢,齐王退去,群臣也开始散去。
他们临走之时,每一个都要向着孟尝君慰问几句。
这些人精们心中都清楚,齐王并非是真要不用孟尝君了,只是给他一个教训罢了,孟尝君还有东山再起的时候,不能将他得罪了。
冯章依旧坐在那里,看田芒未动,他也不动,他还想再了解一下,这位齐国的了解。
终于,人都走光了,田芒才慢慢下来,他朝着田文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