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探视时间过去，病房区大门上锁。人声鼎沸的一天过去了。病房里慢慢沉入寂静。

秦北的夜要凉很多。路灯挑起，是花灯和腰鼓灯。好有爱。

可是曹小鱼对秦北人的印象是满山满谷的童养媳。

小时候曹余氏常吓唬她的一句话，不听话就卖到秦北给人做童养媳。

于是，童养媳的噩梦一直萦绕她的童年，自然，秦北人重男孩的观念也烙入她心里。

秦北之地盛产矿和油，没有丰富的蔬菜谷类，高粱酒、糜子糕加羊肉羊奶养大的人，性格火辣直爽，但黄土地的千年贫瘠也养育了秦北人另一面——能说会道，思想活络。幽默狡黠的性格融于一身，天下没有他们不敢做的生意。

让曹小鱼想起偷小孩的，是值班护士那句话，“今年几例这个病了，还都是男孩得病。”

零露不知道监视女护士是为什么，但她很乐于做这件事。

她缠在女护士的身边，手里一刻不闲。

不知为何，她非常不喜欢这个女人。她觉得，自己是蛇精，已经很冷了吧？这个女人身上的味道，让她感觉更冷。

她在女护士额上绣了一朵黑色莲花，又给她纹了两道黑色斜飞入鬓的剑眉。孙一看了说很像小时候的白骨精。

这会儿，她给女护士在绣一朵接一朵的往生花。

孙一一爬来爬去爬上爬下，躺着弟弟身边咯咯笑。她很喜欢这个白白胖胖的小肉墩，所以每次女护士过来看弟弟时，她都把她桌上的纸笔什么的吹跑，女护士关了所有窗户，还是不停的掉。捡了几次，她就不去看小孩了。

杨洁是妇产科的护士长。她办公室有独立的一间，但她常常呆的，是婴儿重症室。她喜欢这里清静。

护士都走光了。今晚她值班。重症室里还有一个新生儿肺炎的小宝宝，不过已经度过了危险期，明天就可以回普通病房了。今晚应该不会忙。

有些冷。

已经入夏了。怎么这么冷。关了门窗也冷。

再等会，她看看墙上的闹钟，还有十分钟九点。杨洁走到门口，往外打量了一遍，没人，回来看看孙一一的弟弟，婴儿已经入睡，香甜安稳。

她走到柜子前，拿出一套孩子的薄毯，过来，轻轻抱起婴儿，慢慢包裹起来。

她动作轻柔，十分熟练。干了十几年，轻车熟路。

好像听到什么动静，她不安的回头四下看看，病房里没有别人，只有她和两个新生儿。

她再走到门口，推门打量，走廊空荡荡的，没人。这才安心下来。

今天是怎么了，总觉得心神不宁。

九点，窗外已经黑透了。

秦北夜凉，也黑的早，初夏，外面也没多少人。

窗户被人敲了三下。

杨洁抱起裹好的孩子，戴上口罩，走出病房。

孙一慌了，她拉着杨洁问，“你要干嘛，抱宝宝去哪里？不是病重吗？”

孙一一顺着她的腿爬到她背上，使劲拽她的脖子，嘴里咿咿呀呀冒着鬼话。

零露在她面前倒退着飘荡。眼神阴郁，似乎要滴出冰来。

在她眼里，一个印堂发黑，额头一朵黑荷花冒着阴气的人皮在一步步向她逼近。她发狠的伸出獠牙，又缩了回去。

等等。看看她要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