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文紧绷的脸色终于有些松动。
他知道自家主子不喜麻烦,方才便一直小心翼翼的分辨着慕元靖的情绪有无不耐,现下亲卫前来传话,方才有了开口的机会。
他上前两步,提醒着道:“主子,约定的时辰快到了。”
慕元靖淡淡应了一声,清冷的视线在众人面上一一扫过,在经过沈姝晗时,那目光有一瞬的停滞。
然后,他的视线落在了云宛青身上。
“王爷……”云宛青放软了语气。
慕元靖看向她的眼神中没有了方才的冰冷,却也是淡淡的,“今日之事,念碧螺初入王府,回去好好学规矩,如有下次,绝不轻饶!传话婢女玩忽职守,自行去刑责嬷嬷那里领罚,至于春玉……”
沈姝晗听到这里,攥着帕子的手顿了一下,便听得那清冷的声音继续道,“春玉胆大妄为,责领杖刑二十!”
话音一落,春玉的身子猛地瘫软,“王爷恕罪啊!王爷!”
崇文摇了摇头,“春玉姑娘行事乖张已非一次,往后还望有所收敛才是。”说着,他向左右亲卫使了眼色。
一个亲卫快步上前将春玉的嘴掩住,将她带了下去。
沈姝晗看着那被背影渐行渐远,又看了一眼地上的碧螺,见她一脸怔怔,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呆滞模样,心下不由得有些后怕。
恍惚间,她察觉一束清冷的目光朝自己看来。
慕元靖的瞳仁如墨一般黑,沉寂中似是足以吞没一切。沈姝晗与他四目相接,然而只一刻,他又移开了眼。
“本王先走了。”
云宛青与沈姝晗闻言,各自收起情绪,行礼是作恭送了。
慕元靖上了一辆马车,驶出了众人的视线。
他一走,四下的气氛在松动之后,不由得开始有些尴尬起来。
云宛青毕竟是正室,发难之后反落下风,着实输的有些不好看。
尤其是这么多人瞧着,云宛青强忍着的怒意,到底有些按捺不住。
她眯了眯眼,朱唇微动,始终在旁没有出声的冬梅留意到她的动作,想了一下,还是上前摇头劝阻。
云宛青一素不曾把冬梅放在眼中,现下身边没了得力的丫鬟,见她如此,难得的听了她的劝告。
云宛青也明白,慕元靖方才发了话,她若是再为此事追究下去,被慕元靖得知,她必也讨不了好。
看着眼前平平静静站在那里的沈姝晗,云宛青如鲠在喉,不知不觉中,她的牙齿咬得死紧,她的确是恨极了眼前这个女子!
可是,若没有能拿捏住的把柄,她也无可奈何。
云宛青沉默着,看看沈姝晗,又看看把婢女带来作证的红蝶,像是在极力压抑着怒火。
沈姝晗见她不语,便耐下性子,一动不动,红蝶亦是垂着眼眸。
云宛青强忍了几息,终究呼出一口气来,猛然将衣袖一拂,冷冽道:“这回便罢,下次不论是谁胆敢不敬,本王妃绝不会这般轻易放过!”
说完这句话,云宛青长袖一拂,转过身头也不回,在冬梅的搀扶下走上马车。
沈姝晗垂下眼眸,缓缓道:“谢王妃宽宏,妾身谨记王妃教诲。”
碧螺与红蝶也跟着行礼。
众人看着马车下那清隽美好的身姿,回想着局势几转,不禁都有些感慨。
沈姝晗没有去留心旁人的眼光,示意红蝶离开后,始终敛着眼眸,直到碧螺扶着她上了马车,散下了车厢的帘栊,再没有人能看见她,沈姝晗方抬起了眼帘,透出几分冷淡的情绪。
碧螺知道自家主子自幼身娇,跪了半晌定然吃不消,便为她揉了揉膝盖,踌躇片刻道:“是奴婢拖累主子了……”
沈姝晗听在耳中,心下多少有些苦涩。
若说拖累,也是她拖累了碧螺,哪里是碧螺拖累了她?
只是她这么想着,面上却是平淡,抬了眼道:“你的错不在于此,往日是我对你放纵惯了,才让你愈发没了分寸。”
“主子……”碧螺流露出几分不解的神色。
沈姝晗知道这次自己不亲自教导碧螺是不行了,“我知道你看出王妃有意设计于我,不愿我不明不白受她折辱,可方才完全可以待红蝶赶来,徐徐图之,何必激怒她?王妃到底是正室,你我要学会避其锋芒才是。”
碧螺闻言一惊,出梦初醒般反省过来,讷讷的看向自家主子。
“要是方才你我温言拖延,王妃也只能束手无策,可你开了口,王妃抓住不放,若不是王爷及时赶到,那一巴掌怕是……我……确实没有什么法子救你。”沈姝晗说着,语气逐渐有些黯然。
沈姝晗也恼自己无能,只是现下,不论是沈家与云家相较,还是她与云宛青相较,地位上都弱了那么一截,在没有得到足以左右局势的靠山之前,沈姝晗深知与云宛青在明面上较量有些难度。
只可惜,这一遭之后,她与云宛青已然明着撕破脸了,把云宛青彻底激怒的后果,便是会加速云家对付沈家的步伐。
后面的这些,沈姝晗没有对碧螺说出来,只是她是不得不开始布局,思忖着如何让将军府开始防范。
自家主子的沉默,让碧螺隐约感觉到形势不妙,她咬了咬唇,“是奴婢目光短浅没有想到这里,奴婢知错了。”
沈姝晗看她一眼,长叹了一口气,“从今往后,你要谨言慎行,莫要再逞口舌之快,王妃并非善与的,今日的事,她必会想方设法讨回来,你要学着自保才是。”
碧螺赶忙一脸真诚的一口应下。
沈姝晗的脸上却没有半分轻松的神色。
她隐隐感觉到,这只是今日的第一关。云宛青特意吩咐自己一同去章王府,不像是把宝全部压在了设计让她来迟的事上,那样不确定的因素未免也太多了一些,一步不慎,云宛青便是白忙一场。
这样想来,云宛青肯定还有其他招数要使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