佣人们连忙收拾被砸碎的东西,林夫人哭着责备林曜,林曜一声不吭地挨骂。
场面乱成一团。
林时蕴本该愉悦地享受这些争吵与哭泣。
他故意诱导林曜推他入水,用言语激得晏茜扇他巴掌,目的就是让晏茜和林绛海中间出现裂缝,使林家内部先支离破碎。
就连他开口阻止林绛海再打晏茜,也不过是为了让晏茜对他的恨转移到林绛海身上。
可是当目的达成,他站在二楼,冷眼俯视着这场预料之中的闹剧时,却突然觉得索然无趣,乏味至极。
好像得到了什么,又好像失去了什么。
他想得有些分神,脑海里一晃而过的却是落水时楚奕拼命拽他游上去的画面。
也不知道楚奕醒了没。
两人走到三楼的私人藏品室。
林绛海用指纹解锁大门,推开厚重防盗大门,房间里难以估量价值的古玩字画与雕刻栩栩如生的玉石珠宝展露出来。
“时蕴,这么多年你受苦了,我想补偿你一些东西。”
“藏品室里的东西你随便拿,除此之外,你可以跟我要任意一样东西,只要我给得起,无论是什么我都会给你。”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任何人在这满室贵重的古玩字画与金银珠宝间都会看花了眼。
但他的视线定格定在角落里用黑布遮掩着的玻璃罩。
直觉驱使着他走过去,林时蕴假装欣赏着旁边的前朝字画,等到林绛海不注意的时候掀开黑布。
玻璃罩中摆着的是一朵水晶黑玫瑰。
黑玫瑰雕得精细,镶刺枝芽从用红宝石装饰而成的一滩血迹里曼延出来,开出重重繁复花朵,栩栩如生的花瓣上挂着的不是露珠而是血滴。
高傲贵气里透着一丝浑然天成的媚意。
危险,又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林绛海注意到他的动作,向来沉稳的脸色忽地一变,大步走过去,将黑布重新掩盖好:“这朵花不值钱。”
“旁边这幅前朝字画,之前的拍卖价格是两千多万,你可以拿回去。”
林时蕴低头:“不用了,我回家不是为了钱,只是想见爸爸。”
他话还没说完,林绛海就忽地捧住他的脸颊,手指搁在耳朵的动脉后,眼睛一眨不眨地直视着他。
他背对着灯,眼窝下满是阴影,神情莫名显得可怖狰狞:“你知道这朵黑玫瑰?”
这不是疑问。
而是种肯定。
耳朵后有动脉搏动,林绛海捧住他的脸是为了感受脉搏跳动快慢,来判断他有没有在说谎。
林时蕴伪装的功夫炉火纯青,他望着林绛海,疑惑地摇头:“没有,这是我第一次看到。”
“我只是觉得它好看,又不想要太贵的东西,让爸爸为难。”
林绛海将信将疑地放下手。
脉搏跳动没有异常,表情也很正常,应该是真的不知道这朵花背后的涵义。
林时蕴反问:“爸爸为什么这么问我?”
“没事,你另外挑几件东西吧,这朵花是朋友送给我的,不好再送出去。”
林时蕴若无其事地装作惊喜:“好,谢谢爸爸。”
*
楚奕晚上喝了药后,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他再度梦到了原文里林时蕴挑唆林绛海自杀的场面。
【暴雨天,气温21℃,屋里空无一物,青瓷花瓶里摆着一枝新鲜还沾着露水的黑玫瑰】
【跟二十年前林时蕴母亲自杀时的场景一模一样】
【林时蕴穿着一身深黑色西装,袖口佩戴着黑玫瑰袖扣,他慢斯条理地戴上透明胶手套,笑眯眯地将五金店里买的廉价水果刀递给林绛海】
【他开口:“你十年前不是答应过我,会给我任意你给得起的东西吗?”】
【“那我想要你的性命。”】
【“这把刀不是很锋利也不是很钝,用的时候血会慢慢地一点点往外流,你有足够的时间来向我妈忏悔。”】
【“不过这不是赎罪,因为我和我妈,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视野蓦地转变成一大片刺眼的血红。
梦境到此为止。
惊魂未定地睁开眼,枕头旁的手机嗡嗡震动着,是林时蕴给他打来的电话。
他接起电话,声音沙哑:“喂。”
“老大?你的嗓子怎么了?”
“没事,刚又睡了一觉,醒来嗓子干。”
“那就好,周末我们还去图书馆吗?”
“去。”楚奕坐起身子,良久沉默后,他又不自然地提起道,“我正好多了张海边音乐节的票,在周日晚上,你要一起来吗?”
同他一样,林时蕴也一辈子没挣脱过童年的枷锁与阴影。
梦里林时蕴分明是在笑着,他却觉得他在痛苦地哭泣,那股感同身受的沉痛感压得他快要窒息。
他不想让林时蕴再重蹈覆辙了。
说完后楚奕又觉得理由太蹩脚了,欲盖弥彰地继续解释:“也是我爸给我的,他本来要和我妈一起去,但是突然要出差……”
林时蕴孤身一人站在酒店的落地窗前,宽敞套房里没有开灯,漆黑昏暗,只有电源光保持着微弱的白色光芒。
他用冰块捂着火辣辣的脸颊,凝视着洒进屋内的清亮月光,听见这句话忽然笑了起来,轻声说道。
“老大你看窗外,今晚月色真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