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飞也似的跳起来去前台结账——三花把擦过嘴的脏纸巾叠成一个标准的等边三角,然后压在餐盘底下。
太宰饶有兴趣的看着她叠餐巾纸;女人的目光专注在餐巾纸上,长而浓密的眼睫低垂,身上便自然而然的透出高冷禁欲的气质。
他单手撑着自己的脸颊,下午初春并没有几分暖意的阳光笼罩着他,他的声音也如同这样的阳光,轻快而没有暖意:“我听乱步先生说,罔象女构造出了凶手的井。”
太宰第一次知道罔象女这个概念,还是在一周前武装侦探社的集会上。他不仅对那个传说中的罔象女原型机很感兴趣——对于研究原型机,并创造出了罔象女二号的三花遥未,太宰同样的感兴趣。
男人的声音轻挑又明快,那点没有温度的潜在情感使得他的声音仿佛变成了某种会令人上瘾的致幻药。这是随时可以去给池面渣男配音的声音。
三花慢了两秒,温吞的回答:“嗯。”
她只回答了一个简洁的单音节,随即侧目看着窗外。那些披洒在三花身上的阳光,为她的美貌徒增光彩,却并没能为这位‘性冷淡美人’多添几分温和。她的气质仍然高冷,如同山顶终年不化的积雪——但在冰冷之余,又让人本能的感到安心。
那样沉着不变的冰冷,掌控全局的镇定和游刃有余,无怪乎对方年纪轻轻就能成为研究室里最有话语权的人。
太宰回忆着自己所得到的,为数不多关于三花的资料:这位三花小姐今年多大?好像才二十四。
研究室里除去三花外,年级最小的研究人员也有二十五了。从这一点也能侧面证明,这位三花小姐是当之无愧的研究天才。这样的人物千里迢迢从繁华的东京来到横滨,只是为了帮助警方解决‘食人列车’案件?
太宰是不信的。
他单手撑着脸颊,那张无往不利的漂亮脸蛋上露出伪装的失望:“好敷衍的回答啊,三花小姐~”
“我好歹算贴身保护你的保镖嗳,就不能多透露一点吗?”
青年委屈的声音在耳边回响时,三花正看着窗外光秃秃的树干:颜色好像巧克力...有点饿了。等会让结太他们给自己带点巧克力吧。今天肯定要加班了,不吃点零食可没办法撑到晚上啊...说到晚上,今天晚饭吃什么好呢?好想吃寿喜锅,或者麻辣烫也很......
她猛然反应过来,太宰似乎在和自己说话。意识到自己不礼貌的走神,三花停下了思考。她的脑子卡壳了两秒,然后温吞的将目光落到太宰身上——今天三花戴了眼镜,所以可以清楚的看见对方那张优越的脸。
那张英俊的脸成功让三花又卡了两秒,才不急不缓的开口:“井,还没有解析完。”
这是实话,罔象女二号本身就有不少缺陷。这次将主机搬来横滨,不少地方都还没有调试完全,就连入井时间也被压缩的厉害。
第一次入井的鸣瓢秋人几乎什么都没来得及发现,他们也并没有从井里找到下一个可能出现或者已经出现的受害人信息。凶手的信息就更不必说了——除了对方可能对黑夜情有独钟外,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但是太宰完全不信三花的话。他看着三花那张始终淡定冷静的脸,弯了弯眉眼:“是吗?那.......”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没关上的玻璃窗外面吹进来一阵大风;几片半黄不绿的树叶被吹进来,正正好贴在太宰那张英俊的脸上,打断了他的话。
三花有点惋惜那张英俊的脸被遮住了。她侧身抬手,摘下太宰脸上的叶子——女人冰冷的指尖触及太宰的脸颊,他又嗅到那股淡淡的消毒水和浅薄香水混合的味道,干净得让人想到初雪融化,春泉叮咚。
冰冷的指尖轻飘飘的掠过,摘下那片叶子后,顺势撩起他被风吹乱的头发,别到耳后。眼前的视线陡然清明,太宰看见三花凑近的面容。
她琥珀色的狭长眼眸里有碎光浮动,倒映出自己略微惊诧的脸。
但女人的表情依旧是冷静而疏离的。她很快便坐回自己的位置,顺便把摘下的叶子扔进了垃圾桶,然后把玻璃窗户也给关上了。
太宰眨了眨眼,然后扑过去抱着女人纤细的小腿耍赖道:“三花小姐也太狡猾了!刚刚摸我的脸了吧?摸了吧摸了吧?”
“摸了人家的脸就要对人家负责啊!快和我一起去殉情吧~”
中岛敦一回来就看见太宰先生抱着三花的腿在耍赖;小老虎单纯的脑子卡机了数秒,连忙冲上去手忙脚乱的试图制止太宰:“太宰先生!你不要这样...三、三花小姐会很困扰的!!!”
三花微微垂首,镇定的看着太宰。太宰还抱着她的小腿,表情有点贱兮兮的:“三花小姐,真的不考虑和我殉情吗?我可是非常喜欢你哟!”
三花还盯着太宰,一言不发。旁边的中岛敦紧张的心脏都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紧张兮兮的试图把太宰从三花小腿上扒拉下来:“太宰先生!三花小姐要生气啦!我还不想被投诉,你快点下来啦!”
太宰可怜的抱紧了三花小腿:“不!谁都不能让我和心爱的三花小姐分开......”
三花盯了他良久,缓缓开口:“是怎么做到的呢?”
她看着太宰娇俏倒地抱住自己小腿的模样,面上冷静自持,心中充满疑惑:鸭子坐——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太宰先生?
太宰假模假样的撒娇耍赖突然卡住了。他怀疑三花是否看出了什么,又或者她察觉了更深层次的东西——但是当太宰抬头想要从三花脸上看出点什么的时候,又略微挫败的发现自己什么也看不出来。
太奇怪了,三花遥未这个女人。为什么能有人把微表情和眼睛情绪控制得如此完美,一点也不外泄主人真实的想法呢?不管自己何时去观察,三花遥未的眼睛里始终是一片淡漠的冷静。
太宰甚至在想:三花遥未这样可怕的自控力,是否也和她研究了罔象女有关?
当然,他并不知道——三花纯粹是因为反射弧太长,面部表情跟不上脑子——更重要的是,太宰脑子里那些繁复的计划,三花完全没有想过。比方说现在,她就是真心实意的在疑惑太宰为什么可以这样标准的鸭子坐。
三花自己就完全做不到。
太宰露出无辜的神色:“三花小姐说的话好奇怪哦~太宰听不懂哦~”
中岛敦:“...太宰先生,你平时不是这么说话的。”
所以说太宰先生到底是为什么突然变得奇奇怪怪了啊喂!难道是他去结账的时候太宰先生又吃了什么不认识的蘑菇试图自杀了吗?!
正当气氛逐渐僵硬时,餐厅外面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中岛敦立刻警觉起来,护在三花前面:“三花小姐!外面好像出了点事情...你就在餐厅里不要乱走,我出去——”
这时太宰突然变得正经起来。他站起来拍了拍中岛敦的肩膀:“我出去查看情况,你留在这照看三花小姐。”
说话的同时,太宰迈步向前走去。他与中岛敦擦身而过的瞬间,太宰低声同他耳语:“小心三花。”
中岛敦浑身一个激灵:“嗳?!”
等他想要问得更加清楚时,太宰已经走出去了。中岛敦咽了咽口水,转头看向三花——气质优雅沉稳的美人即使在爆炸声中,依旧冷静。
她脸上没有任何普通人遭到袭击的恐慌,那样沉着的冷静,仿佛这场爆炸的发生本身就在三花的计划之中一样。
太宰的提醒彻底让小老虎从自己初初心动的滤镜里跳出来,开始正视三花身上的不和谐的地方。他硬着头皮开口:“三花小姐不害怕吗?我是说外面的爆炸什么的......”
三花缓缓抬头,语气不急不缓:“刚刚太宰先生抱我的腿了?”
中岛敦:“...应该,抱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宰先生提醒过自己的缘故,现在中岛敦再看三花不合时宜的慢半拍——不对,是慢很多拍反应时,总觉得对方是在别有用心的岔开话题。
就在这时,中岛敦的耳朵一动,大喝:“三花小姐!蹲下!”
在他说话的同时,餐厅的玻璃窗尽数破碎!中岛敦迅速完成了虎化,将三花拽进自己怀里,用老虎宽阔的脊背挡住了四散的玻璃碎片。
三花一头撞进少年的胸口——她的隐形眼镜被撞掉了,眼前世界猝然模糊起来!
平时本来就反应慢的三花,在失去眼镜的辅助后,反应变得更加慢了。她下意识的抓住中岛敦腰间长皮带,声音不急不缓,冷静自持:“发生了什么?”
“窗户炸了。”中岛敦松开三花——他的手上仿佛还记得那柔软纤细的腰的触感——虎爪巨大,而女人的腰纤细,他一只手就能轻易的掌握。
偏偏是这样纤细柔软的腰,主人却冷淡而美貌,连声音都如同簌簌落下的冬雪。这样的反差让中岛敦完全遭不住,几乎要忘记太宰的嘱咐。
他抬眸看向窗外,野兽赤金色的竖瞳越发危险;炸开窗户的是伙外国人,身材高大而五官深邃。身形单薄的敦即使虎化之后,与他们相比也显得娇小。
为首的男人扭了扭自己粗壮的脖子,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趁现在太宰治去和港黑交涉,我们再解决了这个小屁孩,就可以拿到五十万悬赏金了!”
他的目光落到三花身上,三花在他眼里,就是一张行走的银行□□。而他的小弟还有些担心,小声道:“如果让港口黑手党知道我们抢了他们要抓的人,我们不就遭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