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好音窗前的弦月,此时也正注视着一人一骑行走在草原上。
苍平国境内早晚温度相差很大,他们北蛮人对此有“早穿棉袄午穿纱”的说法。永宁国的七月炎夏,在这里还稍稍有些凉爽。
这是草原上最美好的季节,无边无际平展的大地都铺上了茂密的高草,草丛里间或有点点红的、白的野花。
一道银河横跨了整个天穹,此刻,最能感受到宇宙天地之大,人置身其中,不过只是沧海一粟。
五年前的那个夏夜,林靖也是这样一个人骑着马拼命往北跑。那时候的自己才十三岁,永宁国北伐的军队和苍平国打完了先帝在位期间的最后一场仗。
大军押着俘虏正从苍平返回永宁境内的时候,一支暗箭正中父亲背心,箭明显是从近距离射出来的,父亲只说了一句:“是自己人,快跑!”,就在自己面前咽了气。
此时又一支箭射了过来,林靖顾及不了父亲的遗体,抓起那支射偏的箭,依言纵马逃了出去。
他不敢往回跑,只好向苍平国境内狂奔。茫茫草原太过辽阔,不管往哪个方向看,都是完全看不到边的一马平川。
他身在其中,已经不能辨别自己是在什么地方了,只能一路朝着北斗七星斗柄的指向往北走。
心里还惊惶未定着,疑问一个接一个跳出来。是谁杀了父亲?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还会来杀我吗?我该怎么办?
早在昨天晚上,林靖就已经脱下了身上的护甲,两国交战之际,在敌人境内穿着永宁国的护甲太招摇。但北蛮人和中原人的长相差别很大,一眼就能认出来,所以被人发现的话,他还是很危险。
天边亮起了一线微光,这时,林靖听到了羊叫声,依稀还能见到有零星的几顶毡房。旁边有一个小湖泊,这大概是哪个小部落的牧民,逐着水草放牧到此地来了。
已经苦战了一天,又奔波了一夜的林靖,此时又累又困又饿,可紧绷的神经一点都不敢放松。他的内心开始了激烈的挣扎。
要绕道走吗?可是自己又能走到什么地方去,走了之后又该怎么办呢。
要过去讨点吃的吗?他们是会给自己吃的,还是把自己绑了去找头领邀功。
林靖的右手已经扶上了腰间的剑。接着微弱的晨光,他四周打探了一番,只有三个小毡房,二十多只羊,不到十匹马。牧民的马除了载人,还要背东西,所以对方再怎么多也不会超过十个人。
他冷静一想,这些人应该还没睡醒,心下立刻决定搏一把。挨着毡房把他们全部暗杀掉,靠着他们的粮食,应该还能在苍平境内躲一阵。永宁的大军战后很快就会返回,自己可以等到那时候再摸回国去。
突然,他听见了一阵笛声,声音嘹亮悠远,让自己紧绷的神经慢慢安抚下来。
林靖微微吃了一惊,这是中原的横笛吹出来的声音。北蛮人一般会用一种两根弦或者一种四根弦作的琴的乐器,所以吹笛子的人很可能是中原人。
苍平国腹地内怎么会有中原人,他是不是可以帮自己。他思索着,跳下马,牵着缰绳循声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