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无声对峙,突然,病房一下子变得全黑了。
窗户上的蓝色窗帘拉着,把浅浅月华也挡在外面,更给病房添了两分诡魅。
紧接着迟缓缓就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冲力。
毛茸茸的长发擦过脖颈,有点痒。
是林疏星一头扎进她怀里,迟缓缓有点手足无措,愣了半晌,才轻轻拍抚对方的后背,安慰道:“没事了,你别怕。”
是了,林疏星怕黑,明明昨晚她们才共处过,她怎么能忘。
“好,好黑啊。”林疏星双手死死掐着她的腰,用恨不得把自己箍进她身体的力量,身体还有轻微的发抖。
说出口的话剪短,却也隐约可以听到一点哽咽,像是压在喉间软绵绵的。
迟缓缓腰疼的厉害,林疏星的手劲太大,她忍着疼安慰道:“别怕别怕,我在呢,马上就不黑了。”
因为被抱着,迟缓缓行动不方便,只好努力伸长胳膊在床头摸索手机。
俩人都在床上,尤其迟缓缓被她禁锢着,姿势实在不太雅观,还好这时候没人进来,不然就是床_戏现场。
迟缓缓也佩服自己,这种情况下还有功夫纠结俩人的姿势。摸到手机,迟缓缓立刻打开手电筒。
莹白色光晕从小小的圆孔发出,驱散一室的黑暗。
迟缓缓轻轻抚摸她的长发,说:“乖,没事了,有光了。你抬头看看?”
窝在她怀里的人迟疑地动了动,双手还是紧紧的揪住她的病号服,然后缓缓抬起头。
迟缓缓最先看到的是一双糊满泪痕的丹凤眼,纤长睫羽都沾了眼泪。
“没事了,别害怕。”迟缓缓动作快过大脑,反应过来时已经伸手替她擦拭眼泪,手的力道轻而又轻,像是万分珍重。
林疏星爬上_床,和她并排窝在被子里,还是在靠墙的那一面,低声道:“谢谢。”
“不客气,你为什么那么怕黑?”迟缓缓纠结一下,还是不抱希望的问了。
林疏星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浅浅莹白色光晕眷顾瞳孔,把墨黑眼珠晕映成琉璃棕,让人看不真切里面的情绪。
迟缓缓以为林疏星不会说,却猝不及防听到她包含讥讽的声音:
“有个小孩,她爸爸中年失意,从一市首富沦落到住桥洞住公厕的流浪汉。他的妻子也不要他了,只剩下女儿相依为命。”
林疏星吞咽一下,声音冷冷淡淡,还可以从里面听出一股讥讽。
“可是他却对女儿诸多不满,不去找工作也不好好生活,每天都在喝酒,喝醉了就打他的女儿出气。”
“女孩还太小禁不住他没日没夜的毒打,于是偷偷联系自己的母亲想要寻找一个可以被救的出路。”
林疏星的喘着粗气,像是在努力压抑着什么,身体也止不住的发抖。
“别说了,别说了。”迟缓缓抱住她,眼眶微微泛红。
说到底都是原生家庭造的孽。
林疏星语气里讥讽的味道更浓:“可是女孩的妈妈并没有带走她,反而找了女孩的爸爸一顿说教,言而总之就是不让他们这对没用的父女再打扰她的生活。”
“父亲接到这通电话很是生气,当天又喝了好多好多的酒。回到临时居住的出租屋,把女孩狠狠地打了一顿。”
林疏星轻轻笑了一声,愉悦道:“因为太生气了,女孩的爸爸下手没有留意轻重,他把女儿打到短暂性失明。”
迟缓缓的心随着她的话一下一下的揪起来,仿佛隔着漫长的时空,看到逼仄的出租屋里小小的幼童蜷缩着身子,害怕的躲避爸爸的伤害。
“短暂性失明期间,女孩遭受了父亲更大的恶意,仿佛她不是父亲的亲生女儿一样。后来被警察发现,父亲被送进看守所,日子才有改变。好久一段时间,女孩的眼睛才好。”
“眼睛好了之后,父亲也从看守所出来,还戒了酒,好像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父亲也开始接受穷人的命运,开始找工作,女孩也不会挨打了。”
林疏星侧首看一眼迟缓缓:“你挨过打吗?”
“没,没有。”迟缓缓摇了摇头。
林疏星平躺着,目光再度落在天花板,遥遥望着,神情专注。
“并不是苦难背后都是美好时光,有些苦难后,是更加的艰苦。”
林疏星闭了闭眼睛,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没入发鬓。
迟缓缓无措地伸出手轻轻擦拭她的眼角,心疼的无法言喻。
“女孩的父亲不知道从哪听到风言风语,怀疑女孩不是他的亲生女儿,于是他又在喝醉酒的状态下揍了女孩一顿,然后采集女孩的血液去做DNA坚定。”
“你知道吗?他就把奄奄一息的女孩,锁在烂臭的屋子里,一个人走了。足足三天,女孩在那个屋里,不能吃不能喝不能动,三天后女孩的爸爸拿着检测报告回来了。医院的检测报告告诉他,女孩是他的亲生女儿,你猜女孩后来怎么样了?”
迟缓缓摇摇头:“死,死了?”
“死了,到好了。”死了,就解脱了。林疏星轻笑一声:“女孩瞎了,彻底的失明,后来被送到了孤儿院。”
“孤儿院?”迟缓缓不解的问:“那女孩爸爸呢?”
林疏星转头看她,一双古韵漂亮的丹凤眼溢满笑意,她说: “女孩的爸爸啊?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