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周末。
撑着一把遮阳伞走在大街上的陶呦呦思来想去,觉得秦远城一定是在试探她。
想也知道,前一晚两个人还是争夺家产的敌对关系,就凭秦远城那个谨慎薄情的态度,怎么可能因为一个标记就对她信任有加。
再说,她看着自己现在穿着的一身可爱蓬蓬裙,手上拎着名品包包,遮阳伞上还缀着繁重的蕾丝边……这种打扮像一个杀手吗?派这样的自己来暗鲨别人,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她敢打赌,秦远城绝对留了心思,不得不说这人阴险狡诈,如此这般,若她忠贞不二,真的听话去杀了乔丝然,到时剧本没有判定BE,他势必会怀疑女主角另有他人,而自己这个突然转变态度的恶毒女配绝对是值得怀疑的第一人选。
可如果她维持原设定,一心驱逐秦远城身边的女人,尽情展露恶毒的一面……那还怎么培养好感度呢?
阴险,阴险!
就为了这事,早上陶呦呦抱着枕头在床上纠结了好几个来回,后来还是陶争气好说歹说,才劝她出来挑战一下自我。
原话是这样:【主人,你现在是光脚不怕穿鞋的,后进生考试输给年级第一羞耻吗?不羞耻呀!你要是能放手一搏,我还敬佩你有些胆量。】
事实证明,陶呦呦这人就是受不了激将法,当初冒然挑战盛野,非要郑清青把俩人分到一组也是如此,现在赶鸭子上架去当暗鲨特工也还是一样。
“没救了我。”陶呦呦一边洗漱一边暗自吐槽。
不过吐槽归吐槽,该做的准备工作还是要搞。为了迷惑秦远城,出门之前,她特地装模作样地找人调查了一下乔丝然的背景。
其实她早就知道,乔丝然是本市最好的那所大学的学生,而且每周末会去学校附近的一座公寓里当家教。
为表诚意,陶呦呦一大早就等在那座公寓楼下。
杀人灭口这事她当然不会做,况且人家乔丝然在原剧本里已经被渣男欺负得够惨了,每个人看文口味不同,陶呦呦最看不得这种斯德哥尔摩剧情,男主毫无顾忌,对她非打即骂人格羞辱,她怎么还会犯了病似的爱上他?
这不符合2222年的新时代新风尚,不符合新时代的本我价值观。
虽说文学作品会受到时代的局限,本不应该多加苛责,可既然她来到了这个世界,有了这种难得的机会,她就想尽自己的力量去试一试。
没错,这次考试她还怀揣了一个私心,她想帮助乔丝然。毕竟是女主角,在遇到秦远城之前也是个人格健全、快快乐乐的好孩子,就算是推剧情HE,她也不想乔丝然变成后来那样迷失自我、靠依附他人生存的女主。
阳光下,陶呦呦百无聊赖地转动伞柄,目光扫过大街上来来回回的每一个人。这里属于学校路段,周围有好几所大学,因此往来人群中好多都是年轻可爱的学生。
“真好呀。”她不由得出声感叹,自从进入异能学院封闭管理,她有多久没见过这么富有生活气息的画面了呢?
在陶呦呦看来,虽然这里发生的一切对她来说都只是一张考卷,她可以作为超出规则的存在对整个世界涂涂抹抹,但是,在当下、在这个时空中,生活在这个世界的人也全部都是真实的,无可取代的个体。
就像马路对面那对互换冰淇淋吃的情侣,他们不是也在作者笔下没有写到的地方认真生活着吗?
她不得不再次为自己选择的职业而自豪,创造世界的力量,真的很伟大,很神奇。
就在她陶醉地欣赏一切,觉得万物可爱的时候,一辆自行车伴随着女孩的尖叫,十分不可爱地从背后撞到了陶呦呦的身上。
“哎呦!”陶呦呦大叫一声,毫无形象扑倒在地。
“呀!你没事吧,对不起!”乔丝然惊慌地爬起来,一抬头就看到了一朵如同绽开的花一般倒厥着的蓬蓬裙,还有,在层层叠叠如花瓣的衬裙包裹下,那一团圆润饱满的南瓜短裤。
“……真是,太不好意思了。”乔丝然不顾自己摔破的手臂,十分抱歉地扶起以头抢地的秦远棠。
陶呦呦晕晕乎乎地坐起来,她看了一眼身旁那纯洁脆弱却自带我见犹怜级美貌的乔丝然,又缓缓回头,看向宽敞笔直,连一道小坑都没有的柏油大马路,好半天过去,她终于再次回头望向乔丝然,并手动给她点了个赞。
“姐妹,你是真女主,我甘拜下风。”
众所周知,女主出现在空旷无比的大马路上,要么是撞人,要么是被撞。如果女主人设傻白甜又呆萌脱线,那肯定是要平地摔加撞人没错了。
乔丝然不知道秦远棠在说什么,她茫然地眨了眨眼,稍微觉得今天的秦家大小姐似乎跟往常电视里见过的不太一样。
对了,她今天没带男团选秀一般的保镖!
“请问,你怎么会一个人来这里?”不会是来找我讨债的吧?控告我畏罪潜逃?乔丝然还是太嫩,澄澈眼中的情绪将她的心思泄露无疑。
看着这样的乔丝然,陶呦呦不禁在心底惊呼可爱,不过,她还是一把抓住了乔丝然的手臂,阴森森道:“你做了什么事自己不清楚吗?”
“啊!”乔丝然顿时睁大眼睛,像一只受惊的小白兔。她的眼圈迅速红了,抖着手从口袋里摸出二百元现金:“我……我没想赖掉的,最近我也一直在努力兼职赚钱,可是距离赔偿秦少的医药费肯定还差好多。这二百块是刚刚上完课的工资,我都给你吧,其余的……目前我拿不出来。”
乔丝然语气战战兢兢,害怕中还藏着一份委屈。陶呦呦知道她没有撒谎。
“我调查过你。”她开门见山道,“父母双亡,借宿在亲戚家里,还有一个患有心脏病,需要长期住院的弟弟,对吧?”
“你……”乔丝然惊讶地捂住嘴巴,她想问你是怎么知道的,又在脱口而出的时候把话咽了下去。对方是有权有势的秦家大小姐,想要调查一个畏罪潜逃的罪犯当然容易了。
“我……我是真的没钱。”乔丝然说着低下头,纤细的指尖无措地扣弄着裤线。就像玻璃球遇见华美的珍珠,乔丝然站在秦远棠面前只觉得自己无比渺小,自惭形秽。
陶呦呦见状忽然一笑,不由自主地抬手揉了揉乔丝然的头毛:“想什么呢,我没有逼你拿钱呀。”
“那?”乔丝然一脸懵。
陶呦呦忽然拉住她的手,像小朋友一样甩了甩,她眼中雀跃非常:“我是来找你玩的!我们去逛街怎么样?”
“什么?”乔丝然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拉着离开,她慌乱地跟着跑,嘴里还不忘念叨:“我的自行车!我的自行车!”
……
秦氏集团,总裁办公室。
秦远城坐在办公桌前,一只手搭在后颈处,貌似十分疲惫地按着。他看向面前的显示屏,神色冰冷:“你确定?”
屏幕那端的人回复道:“秦总,千真万确,秦远棠小姐根本没有什么暗杀计划,她跟那位乔丝然小姐去逛街了。”
“逛街?”秦远城的眉梢替他毫无波澜的脸表达了疑问。他沉吟片刻,吩咐道:“把画面切过去。”
很快,显示屏上出现了一条繁华的街道,那是本市最高端的一条商业街,两边店铺的租金高到吓人。
两个女孩子手拉着手出现在在人群里。一个穿着精致的蓬蓬裙,另一个则比较朴素,穿的是在大学里根本没几个人穿的校服。
“好可爱!”画面里的秦远棠惊呼一声,飞快地拉着乔丝然朝一家饰品店跑去,她挑了一枚水晶发卡,惊喜万分地拿起来在乔丝然头顶比划。
阳光强烈,照得那枚发卡异常耀眼,但是秦远城的视线却始终锁定在秦远棠的脸上。
同样是在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秦氏集团长大,她凭什么能笑得这么开心?
秦远城不由自主地想到那天在休息室里,秦远棠抱着他的胳膊,仰头冲他笑,也是这样的。
你冲谁都能这样笑吗?不知为何,看完视频他的脸色更冷了,虽然只是零下28度和令下30度的区别。
秦远城烦躁地切掉画面,对着乌漆嘛黑的屏幕吩咐助理:“继续跟,我要看看她究竟想耍什么花招。”
……
陶呦呦跟乔丝然在商业街逛了两个小时,直走得双腿发飘,又累又饿。眼看着要到午饭时间,陶呦呦干脆不走了,非说自己累得不行,必须就地进食。
乔丝然拗不过她,只能跟着她进了最近的那家一看就很贵的西餐厅。
两人点了牛排和沙拉,乔丝然盯着面前肥瘦适宜、肉汁丰沛的牛排,不动声色地咽了口唾沫,然而却低着头一动不动。
陶呦呦已经手执刀叉切割起来,她一边有条不紊地把牛排分成小块,一边与乔丝然闲聊:“你看起来这么瘦,不会是为了省钱不吃饭吧?”
“没有,学校食堂的菜很便宜,我就是长不胖的体质。”
“长不胖?我好羡慕。”陶呦呦真情实感地感慨,话一出口又觉得有些不妥。她觑着乔丝然的神色,小心找补道:“那个,等你弟弟手术成功,你赚的钱就不用再拿去交住院费了吧?”
提到弟弟,乔丝然局促的神色变得柔软了不少,她点了点头:“嗯,到那时我就能养活自己了,希望弟弟可以快点好起来。”
她真的好单纯。陶呦呦看着乔丝然,仿佛在看着一个小自己几岁的妹妹。2222年人口凋敝,兄弟姐妹这种关系一般只在教科书中才能见识到了。自从学习了这一概念,陶呦呦就每天幻想着自己也能有一个兄弟姐妹。
“乔丝然。”陶呦呦像个真正的姐姐那样温声叫了她一声。
“怎么了?”乔丝然乖巧地抬起头。
“没事,我就是想告诉你,不论什么时候,只要你没钱了就可以跟我开口,我会借钱给你,帮助你度过难关。咱们虽然穷,可不能为了钱一次次放低自己的底线。”
“底线?”乔丝然有些愣愣的,她长这么大,不是听见舅舅和舅妈哭穷,就是看见一张张的住院费催缴单。一直以来,在她的固有印象中,钱就是这个社会里最重要的东西,她也曾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能拥有很多钱改变现状,她愿意付出一切。
可是,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告诉她,人的底线比钱珍贵。
“你……你为什么帮我?”乔丝然就是再单纯,也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筵席,她水灵灵的眼眸怯生生看向陶呦呦,闪烁的光芒既期待又怕受伤。
陶呦呦欢快一笑:“因为我们是朋友呀。”
说完她将自己刚刚切好的牛排端到乔丝然面前:“这盘给你,我最喜欢切牛排了,有种分尸一般的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