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奚杉没跟以往一样上赶着去景言那要个答案。
他想等学长主动给他一个解释,或是理由,甚至借口,反正什么都好,只要对方对他们之间的关系表现出一丁点的挂意,他就能说服自己继续跟往常一样腆着脸凑上去。
但如果学长真的无甚所谓,他也不想再勉强自己了。
长达三年的一意孤行,两年的耐心等待,若所谓的念念不忘得不到回响,他也不想继续当那个朝圣者了。
觉悟虽是如此,但践行的时候还是难耐。
每每手机发出消息提示音,他都第一时间抓过来摸宝一样看——即使他本来就知道那些区别于特别关心的提示音根本就不可能来自景言。
但他就是抱着期待,就算景言不来找自己,别的什么人能带着对方的歉意来跟自己解释。
结果时钟迈过十二点,景言那边还是没发来任何消息。
奚杉心灰意冷,总算看明白,只要自己不主动,对方就不会对自己有所反应。
他又想起景言那和气示好,来者不拒的性子,或许应付自己只是学长的本能反应吧……
换作其他任何人,景言都能做到好言好语。
什么补课、看球赛、引路入门,不过是学长他基本的善意罢了。
只怪自己鬼迷心窍,错把对方的善举当成好感,把对方的微笑赞同都当作了回应自己表白的行为。
他骗了自己两年,以为上大学就能要到真正的答案,后来又自欺欺人地暗示自己良久。
结果却是,对方根本就没有答案——对景言来说,或许他原本就是个和其他同学一样的学弟,不值得特地关注,甚至只是认真回绝一次也不愿。
……
奚杉到了后半夜才睡着,接近十一月的凉风吹响窗棂,撞进奚杉的梦里,平添多少寂寞。
他梦到自己荒唐的少年时代,充斥着暴力与不羁,一片灰暗色,毫无鲜活气。
父母的忙碌和家境的优渥导致了他的狂妄,他从小就被“没爸妈管教”的言论缠身,后来发现暴力可以平息很多谮言,就习惯了用拳头来平息不快。
作为一个校霸,他从小学当到初中再打到高中,可谓熟练掌握打架的各种技巧,朝哪个部位打又疼又不真伤人,朝哪个部位打不会留下疤痕他都一清二楚。
在遇见景言之前,他并不觉得自己的生活方式有什么问题,反正在家没人管他,在校没人惹他,每天上午睡觉下午打球晚上玩游戏,反正上不上大学他爸妈也不在乎,在成年前不闹出人命来就谢天谢地。
在那个阳光很好的午后,在众人瞩目之下被教练判罚自己运球的动作犯规时,他随手一丢的球,砸中了他后来心心念念三年的景言。
奚杉后来一直在庆幸教练判了自己犯规,不然他也就没那机会能上前扶学长了。
景言的那张脸,并不是那种惊艳天地的好看,却正中了奚杉的靶心。
就是有那种直觉,能让你在看见那人的瞬间自信而笃定地断下判词——是心动,是欢欣,是喜欢。
后来每当有人问他为什么会看上景言那样的书呆子时,他都会反问一句“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仿佛星光落入尘埃,平息了漫天风沙,照亮了整个儿荒芜的心。
这是奚杉第一次对游戏和篮球以外的东西感兴趣。
而这个东西,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会哭会笑的人。
奚杉梦见那个确定心意的午后,原本在放假的学长被他叫来球场看水看衣服。
景言坐在观众席上,因为冬日阳光的暖意加成,瞌睡攀上他的身体。
等奚杉跟队友打累了,回头一看,就见景言微侧着脑袋,安安静静闭眼睡着了。
奚杉让别人继续打着,自己则凑到学长旁边,什么也不干,就只是直直望着景言的睡颜。
他看着对方乖巧无争的脸,觉得自己从未经历过如此美好的事。
仿佛只要景言在自己身边,他便再无所求。
这时候奚杉才明白自己对景言的感觉就是喜欢,是被其他狐朋狗友们传得神乎其神无限神秘的喜欢。
他也是这时候才原谅了那些谈恋爱的朋友们打鸡血一般的反常行为,毕竟自己在认识景言之后,也做了很多莫名其妙一反常态的事。
奚杉看着安睡中的景言兀自笑开,对方一定不知道,自己在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就已经陷得无可救药了。
不知道学长什么时候能明白,不知道自己能忍住不说到什么时候。
结果,他还真忍到了景言高中毕业的时候。
他把隐藏了一年的热忱一股脑放进最后交给学长的信里,千叮咛万嘱咐要对方回信。
奚杉知道景言对自己或许并没有特别的感情,但他想把过往的那些反常行为解释给对方听,也希望景言那样聪明的人能给自己一个机会。
但凡有一丁点的希望——只要学长没在回信里表现出十二万分的排斥,他就会继续喜欢下去。
谁知道景言带着他的信一毕业,就没了消息。
好友被删,电话不通,想要的回信久久未至,奚杉瞒骗自己说学长只是暂时忘了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