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一刻,周隐在蔡识的陪同下步入晏集殿。
徐鸣坐在东厢一把太师椅上,面色有些苍白。徐燕安立在他身侧,弯下腰来亲手侍奉汤药。周隐看着她不甚熟稔地将抚着他的背,将手中白瓷勺递到他的嘴边,眉间有一道浅浅沟渠,隐在如画般的面容之下。
大概她从小不愁吃穿,自徐响登基之后更是锦衣玉食,没有做过此等伺候人的活计,现在迫于情面和身份,不得委身来亲自伺候。
看来徐燕安的日子也不太好过。
周隐步入东厢之后,立刻躬下身来向徐鸣行礼,后者只是摆摆手,虚指着太师椅下首的一个位置,示意她先坐。
她觉得徐皇帝态度还算温和,不像是兴师问罪的架势,虽然满腹狐疑,遵从了他的命令。
她观察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蔡识,发现他只是低眉饮茶,脸上依旧带着那种令人心头发毛的笑意,让她的心一抖一抖。
二人落座,倒是徐鸣先忍不住发问:“蔡卿,你把朕和周卿叫到这里,是何意啊?”
她眉头一皱。
不是徐皇帝叫她来的?
蔡识得体地笑着,有意无意地瞄了一眼周隐肩上搭着的玄色披风,好整以暇道:“陛下,臣自三个时辰之前听闻张贼逃跑之后,连夜查案,终于得出了结果。”
“哦?”徐鸣似乎被勾起了兴致,“这么快?”
蔡识笑道:“到底是张幼珍素来行事温和,待人宽厚,那几个守门狱卒竟然与他里应外合,在昨日夜间私开牢门将他放走。”
听到蔡识竟为她隐瞒。
周隐又拢了拢肩上的披风,努力控制自己不去看他的眼睛。
似乎更冷了些。
她才不会相信蔡识是良心发现,多半还有什么歪歪肚肠。
徐鸣没想到张幼珍的逃跑竟是小小几名狱卒所致,脸色十分难看。他犹豫片刻,期期艾艾地开口:“那……依爱卿之见,该如何处置啊?”
蔡识面色如常:“区区小卒,臣早已处理掉,不劳陛下挂心。”
他话音刚落,周隐拢紧衣襟的手一颤,披风从座椅的缝隙中滑落到地上。
她如水般的目光朝对面轻轻一掠,没有说话。
周隐又欠了几条人命债。
正如陈裕卿所说,原来她并不无辜。
她为了彰正自己那份比水淡比云薄的情谊,生生搭进去三条性命。现在她只能希望张幼珍逃得更快一些,早点离开黄州,逃到徐鸣的势力范围之外。
其实在踏进东厢之时,她就已经决定主动坦诚事情经过,自己刚立新功,对于徐鸣还有利用价值,最多削官受刑,大概不会丢了小命。
但是蔡识知道怎么让她难受。
徐鸣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继续问道:“那……张幼珍呢?找到他了吗?蔡卿,周卿,如果他逃到了韩冲或者是杜至和那里,那该怎么办是好……”
“陛下,”蔡识轻轻巧巧一句,就让徐鸣刚张开的嘴僵在了原地,“我派人问过四方城门处的兵卒,在北门处有人汇报,记得一位长得与张幼珍相似的行人。但是当时未曾戒严,倒教他轻松出了城去。”
他顿了顿,又露出了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情:“我问他是往何处赶去的,那人回答张幼珍买了一匹快马,朝着西北方向疾驰而去,似乎……想要追赶吴王。”
周隐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