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迎…”含璃换了个姿势,眼睛依旧一瞬不瞬的盯着李妈妈,“九素日里都不出二门,要见什么人不是把人带进来就是,她身边的几个出去,你记得去问问门房的婆子!”
李妈妈暗自钦佩四姑娘心思机敏,嘴里就起含玥身边的几个丫头。
“萃寒自不必细,萃暖是姚妈妈自外头买来的,花朝的娘家是老太太那边儿的,七夕是府里买的也无亲无靠的,这么算起来都不是家生子,我瞧着多半还是姚妈妈那个老家伙出力最多!”
含璃皱了皱眉,“姚妈妈近半年都用着汤药呢,可见身子不如从前了,这事儿您老都不知道?”
李妈妈老脸一红,自己抽了个嘴巴,“是老奴我心盲眼瞎了。”
“不过你有一句话是对了,九若要用人终究还是要用旧人,从前林氏留下的陪嫁可还有在府里的?”
李妈妈脊背上的汗都要留下来了,声音里也填了几分心,“这些还没来得及去查,老奴回去就办!”
含璃的眼睛尖利起来,嘴里的话也没那么客气了,“舒服日子过得久了,您老手里的刀都钝了吧!”
这话一出口,李妈妈已经跪了下去,也不顾身边还有个袭香,这四姑娘当真不好糊弄,她在太太身边几十年,也从没有像今日这般几句话就被问的哑口无言。
“母亲事多自然有疏漏的地方,你是她身边一等一的老仆,连我和七妹见了都少不得叫一句妈妈,可您的这份体面是我母亲给的,她既给你你就得拿出点本事来接住,免得让旁人诟病德不配位!你若还想不明白,就想想从前的韩妈妈一家……”
含璃这句话得有气无力的,却让跪在地上的李妈妈心里几番起伏,若刚刚李妈妈跪下去还有些许做样子的心思,如今是真的腿软了。
想当初韩妈妈也是杨氏身边的红人,比起李妈妈甚至更风光几分,她自己是七姑娘含琦的乳娘,家里的大闺女是含琦身边的大丫鬟,几年前因照顾七姑娘不周赔上了女儿的性命不,全家还被撵去了乡下做活儿,如今几年过去还不知道落魄成什么样子!
“是老奴昏聩,姑娘提点是,今后老奴一定尽心办事,姑娘有什么尽管吩咐老奴去办就是……”
含璃见威风样子做的差不多,端了水口喝了几口,“你心里明白就好,别以为母亲事忙,我又病了你就能躲懒懈怠,三日!三日后你自己来我这里回话!要怎么回,你自己心里掂量清楚!”
豆大的汗珠子自李妈妈额头上滴下来,她连连磕头,连应承的话都的结结巴巴。
含璃了半日的话,又费心神,早已疲累,也无心再听这老东西再什么,摆了摆手示意袭香送客。
袭香回来时手里还端了一盏参汤,含璃就着她的手喝了几口,总算又有了力气,袭香见了不免心疼。
“姑娘,您如今病成这样,何苦再操心……”
含璃看了她一眼,复又闭目养神,嘴里却道,“含玥蓄力已久,如今亮出来,可不是为了下李妈妈的面子的,可她是什么心思我到现在还猜不透,你觉得我能安心躺在这里养病?刚刚李妈妈的话你也听见了,你待会儿出去问问你哥哥,那些画是找什么人卖出去的,看看能不能打听出买主是谁?”
事关家里兄弟,袭香难免心慌,“奴婢一会儿就去!”
面对自就跟在自己身边的丫鬟,含璃难得安抚道,“有些事要快着些,如今我病着,母亲没过来质问已是万幸,来日古画的事闹大了,你以为你们一家子能全身而退?你自就在我屋里,舍了你我也不忍心!”
袭香一时就泪眼模糊,“姑娘睡一会儿,奴婢这就去!”
含璃睁开眼睛带零苦笑道,“瞧见了吧,荣华富贵的路不好走,稍有不慎就连退路都没有了,日后咱们都要心些……”
两边暗斗久已,大长辈又做璧山观,府里上下都是精明之辈,不过几时间已是闲言碎语四起。
灵犀阁里,父女两个执了黑白子对坐两边,棋盘上黑白交错,像是两只互咬的狮子。
含玥看着父亲微微蹙起的眉头,心里无声的叹了口气,后宅的争斗终究不是父亲这样的读书人能看清的,父亲心慈手软,即便是风言风语都传到了耳朵里,他也不曾质问一句,终究是溺爱太过还是割舍不断?
“爹爹叫我来,却无心在这棋局,您有话不妨直!”有些事不与他讲清道明不行,既然父亲游移不定,不妨她自己挑破!
孟山海不禁蹙起眉头,看着坦然自若的女儿,忽又觉得是自己疑心太过!
“爹爹,有些事不是您心里想躲就能躲得!”
孟山海闻言不禁怔愣在那里,这话与发妻林氏当年的何其相似?缓了片刻孟山海道,“你跟含琦两个自吵到大,如今大了怎么还动起手来,各让一步有什么过不去的……”
孟山海还想教,却是被含玥打断了。
“父亲还是听我吧。”她实在受不了老父亲装糊涂。
“父亲以为那日在法华寺我和七姐姐是如何闹起来的?积怨已久是其一,其二也少不得明姐儿的挑拨,明姐儿敢明目张胆这么做,还不是仗着祖母撑腰?”
“之后自法华寺回来,大伯母就派了李妈妈过来,扬言要罚女儿的手板子,女儿不想挨这个打,不得已搬出了大伯母旧日里做的一些丑事出来,父亲想不想知道是什么事?”
含玥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棋盘,面容沉静,而今忽然间抬起眼帘看向父亲孟山海,目光炯炯隐约可见里头的一簇星火。
十数年间,这是孟山海头一次看到女儿这样的眼神,与昔年的发妻林氏似像非像……
恍然之间他不觉已经开了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