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的尸身被停放在到了家祠旁边的空院儿,碍着痘疫的病过人,太夫人倒是没有亲自过来,只派了刘妈妈过来瞧。
“太夫人居然只派了你一个人过来?”含玥看着眼前站着的刘妈妈,不禁轻笑了一声,“这可不像太夫人的作风!”
刘妈妈早就被含玥打怕了,眼下虽说还在为太夫人办事,可她的忠心,远远不如早前了。听了含玥这话,也不敢隐瞒,口中道,“太夫人心里不放心也是有的,只不过,她似乎也不大敢相信,您和夫人敢做这么大的局出来唬人!”
说到底,太夫人就算再看不上白氏和含玥两婆媳,对这二人的品性却还是信得过的,无缘无故害人,这种事儿,两人都做不出来。
含玥弯了弯嘴角,冲着停灵的里间儿扬了扬下巴,“您自个过去看吧!”
此时,江氏的尸身就躺在里面,蒙着一层白布,白布下头,尸身面容清白却又诡异的透着一股子青黑,嘴唇发紫,眼下还有一圈乌黑,指甲上都是紫黑的一片,是个人都看得出来,江氏是死于中毒。
可是含玥并不打算瞒着刘妈妈,一来,江氏是自己寻死,与母亲,与她都没有关系,她问心无愧。二来,她心里有那个底气,刘妈妈就算心有怀疑,也不会当着太夫人的面儿说什么,不管是太夫人还是三房,都已经大势已去,刘妈妈深谙世故,自然会择其善者而从之。
刘妈妈进去不久,果然就苍白着一张脸出来,她双手紧紧攥着衣服下摆,拼命的咽着口水,努力掩饰着自己的不安。
含玥抬头看了她一眼,无所谓的道,“不管你信还是不信,大嫂是自己寻死!你回去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我绝不拦你……”
含玥说完这句话,便站起了身,信步走到了廊下,看着天上,稀稀落落飘下来的雪花,再没有半句话。
大冷的天儿,刘妈妈的身上愣是出了一身汗,她拿着袖子擦了擦额角,片刻之后,方回过神儿来,向含玥陪着笑道,“少夫人放心,老奴知道轻重,不该说的话绝不多说一个字!大奶奶的心思,别说是老奴,就算太夫人也知道一二,早早晚晚的都会有如此一劫!不怪少夫人!”
不愧是常年在内宅打滚的人,说出来的话顺风顺耳的,虽说谄媚了些,到底把此事圆的一丝不露。
“四弟妹的身子如何了?”含玥随口一问,这几天,要不是晧雪院那边儿人仰马翻的,江氏的事儿,只怕还没有那么容易遮掩过去。
刘妈妈叹了口气,摇着头道,“不大好,十有八九只怕保不住了!”
下人们说话往往都是挑吉利话说,刘妈妈能这样信誓旦旦直言出来,想必大夫那边已经言明出来了。
含玥叹了口气,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想着正月之后就要启程去边关的曲家一家子,她默然一笑,前尘往事,终于了了!
如果说曲家受的是陛下的第一刀,那么第二刀就是砸在了宁妃娘娘头上,罪名便是对先皇后不敬,贬为庶人,逐出宫外。
满朝上下唏嘘之间,却不知道,这场腥风血雨并未结束,还不到三日,陛下就已宁妃之过问罪与宁妃娘娘的母家。宁妃是五殿下的亲姨母,问罪她的母家,就是在起底五殿下的根基。
直到这时候,才有人回过味儿来,细算起来,从年前,陛下已经下旨接连收拾了几个封疆大吏,这些人有的靠三殿下,有的靠五殿下,虽然地方上都是手握实权的人物,却大多不是京官,是以,风声传到京城就弱了不少,当时两位殿下各自头疼,却也没有意识到危机。
而且因为摆在台面上,是两位皇子互有损伤,罪证确凿,无可辩驳,又加上这种风气是惯例,每到年根儿底下,朝廷都要整顿一二,这一来二去的,自然有人要倒霉,多少年下来都是这样的规矩,是以根本无人察觉,也就是到了今天,曲家和宁妃娘娘的母家相继出事,众人才回过味儿来。
要不怎么说姜是老的辣,三殿下和五殿下也算纵横朝野多年,明知暗斗,交手的次数连他们自己都不记得,没想到,到最后是被自己的君父收拾了。多年根基就这样被蚕食,可笑的是,他们直到现在才恍然大悟。
至年初十,陛下依旧没有露面的意思,圣旨却是一道接着一道,先有贤妃娘娘晋封皇贵妃,奉旨养育十一皇子,后有大理寺少卿定国侯府世子苏俊辰任皇子少傅,再之后,便是提拔了顾家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宫嫔为妃……
贤妃娘娘,不,如今该称她位皇贵妃了,这个纵横宫中多年的国公府贵女,她始终站在离后位一步之遥的地方,如今,她一朝有了义子,后半辈子,与这朝廷纷争,也就没有多大关系了,这一步,虽然走的稍显凄凉,不过比起皇帝的其他嫔妃,到底是个善终。
再说那位名不见经传的顾家贵女,也是太后娘娘的嫡系血亲,只是颜色不艳,人情世故不通,在这皇宫里,除了太后的庇护,再无别的好处,熬了多年,侍寝的次数寥寥无几,而今,一朝封妃,也是陛下的无奈之举。太后娘娘的母家,在宫中总要有个立得住的人才好。
而放到最后的,是定国侯府世子的动向。
定国侯府一早就被三殿下收归麾下,如今三殿下的人马折损不少,定国侯世子却能独得陛下青睐,扶摇直上,其中隐晦深意少不得要被人拿出来细究。
有人说,是定国侯府见势倒戈,也有人说,是陛下,故布疑阵,然而私底下的流言也不过是坊间人的猜测,身在局中谁都看不清全局!
尽管如此,种种行迹之下,帝王心思越发摆在了人前,太子之位空悬久已,只怕这一回,终于要浮出水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