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走出几步,含玥才低低的说了一句,“这丫头叫璟儿,从前是落樱阁的二等丫头!”
薛凤潇神色一动,嘴里冷声道,“这种背主求荣的人,曲灵雨也敢用!”想必从前落樱阁多少事儿都是由这丫头的嘴传出去的!
含玥摇头笑了,事过境迁她倒是看得开,“从前,我屋子里的丫头多,这丫头年纪小,总被人欺负,什么好差事都轮不着她,时日久了她生了别的心思也正常,或许她从没把我当主子看,又何来背主求荣呢,她忠心的从来都是灵雨!”
如果说,宁国侯府还有什么地方与从前相比是一成不变的,那就只有曾经长公主住过的院落,和这座小佛堂了,魏氏的为人虽然张扬,和胆子却不大,她生怕动了这里的一草一木被外人指点,毕竟她只是个庶子媳妇儿!
从祖母去世以后,她就被魏氏软禁在阁楼里终日不得出门,细算之下,含玥已经近乎十年没有踏足过这里了。
含月仔细打量四处,看得出,灵雨常来这里,整个佛堂被打扫的,一尘不染,香炉里结了厚厚的一层香灰,都是新的。魏氏和含璃都不喜欢这些,不是灵雨还会有谁呢?
“你们来了!”灵雨跪在金身佛像前,背对着他们二人,嘴里的话却异常笃定,像是身后长了眼睛一般。她的双手在胸前合十,对着佛像拜了拜,而后又虔诚的磕了三个头,这才站起身子,转过身面对二人。“我们去禅房说吧!”
灵雨口中的禅房,是含玥或者说是灵璧儿时的记忆,从前,祖母在前头诵经,她听着听着就困了,时常在这里躲懒,如今一转眼已经是近二十年的事儿了,灵雨不提,她几乎都要忘了!
吱呀一声,产房的门被推开,灵雨转过头来对着她笑,“还记得这里吗?”
含玥弯了弯嘴角,不置可否。虽然知道灵雨是有意为之,而且拿腔作调的姿态颇浓,可是眼下,这些都是小事儿,又何必计较?
禅房里茶香袅袅,布置摆设一如多年以前,含玥忍着心绪起伏,笑着与灵雨道,“看夫人这般姿态,仿佛已经胜券在握了?”
灵雨的眼睛往薛凤潇身上一望,只见这位少年将军虽说脸色依旧肃穆,可眉宇之间却没了昨日的紧绷,灵雨的心里微微有些沉重,她的预感不太好,难不成,这样大的把柄,都不够让这位少年将军松口吗?他真的不在意宣国公府的荣辱兴衰吗?
禅房里虽然点着炭火,可这间屋子,终究是久未有人踏足,依旧冷得很,灵雨泡了茶,三人便隔着方几相对而坐。
“少将军与少夫人尝尝看!看不看合不合口?”
寒月接了灵雨递过来的茶,放在鼻下闻了闻,才小口喝了两口,茶放下的时候,她才微微一笑,抬起眼睛看着灵雨,“时隔多年,二妹泡茶的本事倒是精进了不少!只是,火候有些过了,若是拿到祖母面前,只怕还是要被退回来的!”
这么落落大方的话,算是承认了灵雨所有的猜想,她,就是当年那个死宅落樱阁火场里的曲灵璧!
灵雨的眼睛一瞬间顿住,而后,不过片刻才又恢复了常态,“大姐终于肯承认了吗?”她说着又去看含玥身边的薛凤潇,“只怕,在今日之前,少将军还不知道此事吧?”
薛凤潇不动声色,只是冷哼一声,“还要多谢你!”
“少将军客气了!”灵雨淡淡一笑,好像是根本就没听出来薛凤潇话里话外的嘲讽,“世间奇事,真是无奇不有,这等奇遇,大姐都能有一番经历,就是写在话本子里也是不常见的!”
“还要多谢你!”含玥端着一般无二的笑容,把灵雨刚刚说的话一字不差的还了回去,“若不是当年你放的那一场火,我也没有这个机缘!”
灵雨脸色一顿,忽而又笑了,“从前我一直觉得大姐一点没变,如今看,倒是我看走了眼,此情此景,若是放在从前的你身上,你也不过就是赏我一个视而不见的眼神,旁的话,你可不屑于多说一个字!想不到,大姐改头换面之后,连心性也不一样了呢!”
含玥似乎对这话里的嘲讽听而不闻,“人嘛,有时候一味的高傲自持,也不是好事!我从前为此在你手里吃了多少亏,只怕都数不过来了!”
灵雨眨了眨眼,虽然之前也见识过含玥词锋上的伶俐,不过今时今日,她还是觉得不一样,似乎,在掀开了陈年旧事之后,大姐的心境上更显出了一份底气!
“灵雨,不是我有意说你,过了这些年你虽说也变了不少,可终究是没什么长进,若是放在祖母面前,你这点手段当真是上不得台面!”含玥放下茶,摆足了姿态,口中的话也多少带了些说教的味道。
她知道,灵雨自小就羡慕她能得祖母的关怀偏爱。有些东西,年少时盼而不得,经年累月的,就成了一股子执念。就像现在,灵雨的一颦一笑,行为举止,都是顶顶的大家姿态,就是比起她这个长公主的嫡亲孙女也不遑多让。
这就是灵雨心里的一个结!这个结,让灵雨总是喜欢抢她的东西,另一面,却又时时照着她偷偷效仿,以求能得到祖母的喜爱!
也不是含玥小心眼儿,故意在这个节骨眼上揭灵雨的伤疤,她只是想,若有那么一点儿半点儿的可能,她也不愿意拿苏俊辰的事儿来与灵雨交换水姬,毕竟苏俊辰是外人,何苦要把他牵连进来?
灵雨的眼睛微微眯起,似乎是被那一句“上不得台面”触怒了,她的声音微微冷了起来,“庶出,本来就上不得台面!再说,大姐两世为人,还拿长辈来压我,是不是有些太儿戏了?”
含玥也没想到,不过是一句话就刺激到了灵雨,薛凤潇的手,在桌子底下伸了过来,紧紧的握住她的,突兀的开了口,“今夜我二人过来,并不是来跟夫人做买卖的,我若应了你,才是真正的授人以柄,至于水姬,你想怎么处置,都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