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旧事
池颜不喜欢欠人情,在这件事上态度很强硬。
她扫视一圈,纸巾盒刚见底,吧台有她刚拆下来的气泡水包装纸。
背面白底,透着一点正面映过来的棕榈绿。
不愧是精通吃喝玩乐的sn家,整个吧台到客厅,连根笔都没有。
池颜从还斜挂在肩上的包里摸出根眼线笔,刷刷几下把自己的联系方式填了上去。
递到他眼皮底下:“改变主意了可以联系我。”
他肃着脸没什么表情,看起来并不是很想收。
池颜用手指夹着晃了晃,意识到刚刚的语气不像弄脏了一件白衬衣,倒像什么富姐姐包养野男人似的。
她被自己新形成的想法尬穿地心,不管不顾塞进了他手里:“嗯,就衣服的事。”
塞完联系方式,她莫名心虚,脚下生风跑得特别快。
也就没能看见男人垂下手腕,手指极缓地揉搓几下。
那张强行塞进他手里的棕榈色包装纸划出一道弧线。
咚一声轻响,精准地落入不远处的垃圾桶。
假期过后的第二周,江源才从国内回来。
说好五不来骚扰,他就把这三天的时间雷打不动用去他小学妹面前晃存在感。
然后剩下的四天,总会习惯性提一嘴。
梁砚成懒得听,冷嘲热讽也架不住江源会说,如同戏外人般时不时非得听一两句戏里说的事。
突然有段时间,江源不去了,每次想说点什么就像卡在了喉咙口欲言又止的。
梁砚成本来就不感兴趣,更不会善解人意主动询问。
于是就像翻了篇,终于没人再提那位仙女似的学妹。
英国夜生活很无聊,连便利店都不一定彻夜点灯,夜里的去处似乎只剩下pb。
很多人只身前往不是为了聚会也不为买醉,只是小酌一杯。
这天赶完报告出来,临近午夜。
春寒料峭的夜,飘着零星微雨。
整条街陷入了朦胧雨雾交织的梦。
从这头望过去,除了路灯孤独点亮,只剩楼下小酒吧还透出昏黄色的光。
微光被门上嵌着的彩色玻璃割裂成一块块斜方,映在地砖上。
梁砚成抬腕看了眼表,转身推开酒吧木门。
风铃清脆叮当,门开的瞬间给无聊的夜添了几分生动。
他在木质吧台前坐下,要了杯世涛。
比起国内b的氛围,英国的老式pb更让他喜欢。
像午夜归家路上一盏灯,安静又不失韵味。
苦涩入喉,他晃了晃酒杯偏头。
就那么一眼,好像见到了熟人。
长吧台尽头,最后一盏顶灯余晖里,他看到半倚着墙软若无骨的女人。
她长发散在肩头,不知是灯影的作用还是其他,侧颜看起来瘦了很多。
面前摆着一杯加冰白兰地,冰气爬满杯身,把里边透明的琥珀色液体衬得雾蒙蒙的。
像这个季节的天。
梁砚成目光长久地落在角落。
看到她把碎发别到耳后,看到她始终静静看着面前那杯琥珀色液体。
神色很空,仿佛透过那杯白兰地在看其他。
目光收回,落在自己面前那杯世涛上。
女孩子喝那么烈的酒。
他轻嘲。
没有任何交集,梁砚成喝完自己那杯打算离开。
从洗手间洗完手出来,第二次路过她身边,他从容掠过,只是这次突然听到了点声音。
纯正的,和此时午夜pb的环境有些突兀。
但指向性很明确,因为是,所以只可能是在同他说话。
他顿下脚步,听到她哑着嗓子重复了一遍:“有烟吗。”
很哑,或许长时间不吃不喝只有烟酒,就是她现在这副模样。
梁砚成皱了下眉,反感:“没有。”
他没等对方再开口,径直出了门。
英国的天微雨连绵,街角路灯在雨雾中格外氤氲。
他一路绷着脸走过街角,余光瞥到便利店荧光色的招牌在雨中惹眼闪烁。
说不清为什么,他鬼使神差进去买了包烟,女士的。
出门两步之后忽然折返回去,再出来时风衣口袋里又多了包男士烟。
还是刚才那家pb,只是出来走了一圈的工夫,里边客人变少了许多。
他把兜里那包男士烟啪一声丢在吧台上,面色不佳。
见她望过来,借着灯光才看到刚才没看清的,她眼底布满了红血丝。
他动了动薄唇,声音很冷:“刚好摸到外套口袋里有。”
躺在吧台上那包烟不是簇新的,开了封,里边空了一半有余。
池颜点了下头,“谢谢。”
声音还是沙沙的,像万千棱角,开一句口扎一下心底的柔软。
她敲出一支烟,夹在指尖,动作看起来并不娴熟。
沉默半晌,她突然抬头:“借个火。”
这次的沉默比之前每一次都要更长,长久的对视之后,能看到梁砚成腮边骨骼动了一下,说:“没有。”
“哦,没关系。”
不知道是不是她猜到了什么,只是低头短促地笑了声,转身去找酒保借火。
出门右转有块通风的公共区域可以抽烟,两三烟鬼聚在一起边吞云吐雾边胡乱聊着。
池颜探身往酒保指的方向看过去,点了点头。
她从高脚凳上下来,迈出两步忽然顿了下,转身朝他扬了扬指尖的烟:“谢了,还有事吗。”
“没有。”
“嗯,那谢谢。”
她再次道完谢,趿拉着脚上那双细高跟往抽烟区走。
白皙脚踝上银白色的扣亮得晃眼。
梁砚成站在原地,看着她问里边的人要了火,低头抽了一口。
长发披散而下,她抬手抵了下鼻尖,像被呛到但又没好意思咳,硬憋着,眼角通红。
下一秒,眼泪都像要下来一样。
他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只是出门路过那片区域时,冷着神色留了句话。
他说:“抽烟喝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池颜抬眼看着逐渐淡在夜色里的身影,躬身缓缓蹲下。
脊背纤瘦,隔着单薄衣衫硌出一节节脊骨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