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砚成同时想到了事前旁人与他说起,她这两年很少回陵城,几乎一直在外面散心周游世界。
确实也不像会收心把心思放在家庭上的样子。
两人彼此彼此。
他觉得最苛刻的两点已经与对方说了,抿了下唇没再说话。
反倒是池颜,她从刚才那番话里缓过劲来,勾了下唇角:“你怎么只说坏的,不说说和你结婚有什么好处吗?”
梁砚成沉默地看了她许久,说:“你可以合理使用我手上所有资源。”
池颜掂量着资源这两个字,钱、人脉亦或是其他都行。
那还真是大方。
她笑了下,“那说说我吧。
如果最后真结了婚,我会配合你在人前做个明事理的好妻子。”
一个说“合理使用”,另一个说“在人前”,仿佛都在细枝末节上给对方限定了条件。
像一场成年人之间不言而喻的拉锯战,蓦地扯开很微妙的距离感。
池颜见他不说话,装作讶然:“还是你想对我要求更多?
还需要其他的吗?”
“没有。”
男人的回答如他的神情一般冷清。
池颜顿觉意兴阑珊,似乎意识到脱去池家千金的身份,她在对方眼里或许与常人并没什么不同。
是她也行,不是她也行。
她不该觉得曾经相识一场就会有所不同。
不过也好。
池颜轻轻搅动银匙,想,起码他们梁氏,他梁砚成,是个质量不错的结婚对象。
并没有什么可抱怨的。
接下来两家商谈婚期,敲定场所。
所有在他人眼里像人生里程碑一样重要的活动抬到两个当事人面前,都是冷冷淡淡一句“随便,都可以”给换了回来。
如梁砚成所说,整个梁氏的担子往他身上压,他确实无暇顾及其他。
而池颜,就像暗中与人较劲,骄傲让她低不了头。
那天,她穿着最美的白纱,挽着他的手臂从宾客的欢呼声中穿过。
明媚天光透过教堂的玻璃顶洒在地砖上,在空气中划开一束束光柱。
有那么一瞬间,看着他偏浅的瞳仁,她有些迷茫。
原来婚姻就是这样的吗?
从门外踏进的那一刻起,不是生与死,也不是健康疾病,只关乎爱或是不爱,两个人都注定要纠缠到底。
梁砚成进房间的时候,池颜刚换好睡衣。
她听到房门响动像根绷紧的弦,下意识把手搭在胸前。
是件绸质的吊带睡裙,婶婶一共给她准备了好几套,她身上这套是深酒红色,被三令五申新婚夜务必要穿,讨个红红火火的好彩头。
这会儿她心里后悔的要死,觉得自己像个古时在房里等着丈夫临幸的女人。
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没出去迎,反而转身回衣帽间抽了件薄开衫出来罩在肩上。
等他进来,她才装作刚换好的样子慢悠悠出去。
看起来气定神闲,其实心里的鼓声快要爆破耳膜。
“不出去了?”
她偏开视线,才好意思问。
“嗯,我先洗澡。”
路过她身侧时,能闻到他身上沾染了淡淡酒气。
一向整理得一丝不苟的衣衫也敞开了第一颗扣,领结松松垮垮歪在一边。
反倒有种脱离禁欲后的别样风情。
池颜抬手指了指他颈间:“要不要先摘下来?”
他那条领带是手工定制的,如果只是这样还不足以池颜提醒他。
更多的是因为里层用金线特别缝制了今天的日期,还有和的字样。
毕竟是结婚,池颜再怎么无所谓也给自己留了纪念。
他的领带是特殊的,她的头纱是特殊的。
只是这些小心思都只有她自己知道。
“嗯。”
梁砚成应了一声,忽然想到这枚领带是前一天她叫人送到老宅的。
手指搭上领结轻轻扯开,递到她手里:“还有什么。”
池颜把领带握在手里,看他领口少了束缚肆意敞开,皮肤因为酒意染上绯红。
她觉得脸颊发烫:“没了,你快去洗澡。”
刚说完,又觉得“快去”两个字过于奇怪,脸更烫了。
好在他没有听出话里的多层意思,径直进了浴室。
那回相亲后,两人连场电影都没看过。
如今住进一个房间,却像极了陌生人。
池颜把自己紧紧裹在被子里,听到浴室水声响起猛地坐起,中途停了半晌她跟着绷紧情绪停住呼吸,等水声再响又开始新一轮的坐立难安。
后来他带着氤氲水汽走过来的每一步都很轻,她却都听得清晰。
头顶灯光骤暗,卧室沉进浓郁夜色。
池颜感觉到自己的脊背贴近了他的胸膛,像张让人无可遁形的网,从后而上把她牢牢包裹其中。
手机那一点微弱的光被他的手掌挡住,他的声音从颈侧传了过来。
“要睡了吗。”
他问。
“睡吧。”
池颜答得有些犹豫。
她那件睡裙真是立了功,手指一拨就从肩头滑落。
好像听到黑暗中有人轻笑一声,再细听,又好像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