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场终了,锣声将苏木敲回神。
松开握紧的拳,苏木慢慢直起身,隔得很远便看见易灼朝她跑来。
少年的发尾晃得极好看,跑到她面前才喘了几口气,额上细汗闪着光,汗渍大概进了眼睛,让他有些难受地眯起,“总算是找到你了。”
稳了稳心神,苏木舒出胸口一股浊气,“找我做什么?”
易灼自背后拿出球杖,“这个,还你。”
“……”苏木没接,“就是一杆球杖,你也不必特意跑来还我,何况这球杖也并非我的。”司徒家的人都喜欢在此地跑马,也常常有皇族子弟带着好友在此打马球,故而马场总备着几杆球杖,本就是没主的东西,拿走了也无妨。
易灼闻言慢慢将球杖收回,面上带着几分失落,“你不要吗?”
少年大老远将球杖送来,她表现的并不在乎似乎的确有些不妥。看着少年黯淡下去的眼睛,苏木挠着鬓角,“我方才见你们赢了球赛,这杆球杖就当是我送你的……贺礼吧。”
“你看了我的球赛?”易灼重新看着她。
“啊?嗯。”
和董仲宁他们的球赛撞在一场,自然是看了的。
易灼闻言抿着唇露出一个拘谨又羞涩的笑,“他们说我的马球打得比锦衣卫指挥使厉害。”
苏木被他的自信惊到, “那你这也太自信了吧。”
上饶皆知锦衣卫指挥使打马球是一绝,多年来未逢敌手。这是事实,苏木再了解不过。
少年人不愧是少年人,自信的模样谁都比不了。
可能是苏木的表情过于震惊,易灼尴尬又不安地摸着后颈,“我也知道自己比不上指挥使大人……”
小孩子的情绪真奇怪,变化无常,一阵一阵的。
可苏木就是见不得小孩子委委屈屈的样子。
“……不要紧,指挥使年纪大了,你还年轻,迟早能胜过他。”苏木搜肠刮肚才勉强憋出一句安慰话。
易灼的眼睛又亮起来,最后还是含蓄地多谢她的鼓励。
不远处有个姑娘喊了一声易灼的名字,苏木一眼望过去,长相看不大清,但应该是个美貌的姑娘。“嗯?有姑娘找你。”
易灼咳了一声,眼睛盯着地上,“那是我姐姐。”
上回在巷子中撞见刘义打易灼,为的好像就是易灼的姐姐。
“那我先走了。”易灼说着往后退了两步,又看着她。
“再会。”
姐弟俩凑到一块时,姐姐似乎逮着易灼问长问短,惹得苏木无限唏嘘。她是熹王唯一的孩子,没有亲兄姐,倒是有个堂哥,也从来不太体贴,不说替她收拾惹祸的摊子,幼时惹出的大半祸都是永昭帝领着她干的。
“郡主在看什么?”
带着笑意的声音忽然在苏木头顶响起,苏木将指尖收进掌心,退到离沈行在三步远,面向他,“侯爷有事?”
她眉间蹙得深,不耐烦三个字明晃晃挂在脸上,一如当时知晓他是当铺里抢了她玲珑棋子的人时的表情。
沈行在大约没怎么受过这样的脾气,盯着苏木,眸子微压了压,眼底颜色都深了些。
但这样的神色变得很快,眨眼他又是一副挑着笑的模样,“郡主不去看马球赛,来此地作甚?”
“那侯爷来此作甚?”苏木反问。
不等沈行在回答,苏木便敛下眼,“我坐得闷出来透透气,现下该回去了,告辞。”
脚下生风的苏木心里还冒着火。因她自己也时常被人误解,故而她与旁人多少有些不同。对那些恶名远扬的人她下意识并不会带多少敌意,初见沈行在她也不过当他过于高傲了点,对他人口相传的恶劣事迹仍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
至少认识沈行在后并未见他做过什么坏事,甚至还救过她一命。虽说她差点丧命也是因他而起。
那日她去找永昭帝要玉坠,永昭帝分明可以从库房另取一枚给她,却非要她去寻沈行在。沈行在以玉坠做交换让她寻机会去侍郎府,她原以为永昭帝是想让她帮沈行在的忙,现在看来,或许是她会错了意。
停在亭子外,苏木狠狠几个呼吸将糟糕的心情压下。
毕竟不是每个名声恶臭的人都是遭人误解,她早该料到沈行在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当觉得他是好人时才发现自己瞎了眼的感觉实在是有些恶心。
接下来的几场球赛苏木看得不怎么认真,磋磨着等到回府。
熹王府外停着一辆马车,府里的小厮正准备牵着马车从偏门进后院马厩。
苏木欲将今日听到的事情告诉熹王让他定夺,问清楚熹王在哪儿才往书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