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在后厅,父母给她敲响了婚期的警钟,王婉君性子越发沉稳,整日埋在屋里思虑婚嫁事宜。
婚礼由礼部全权筹办,倒不需要她们家操心什么规制礼节。
所以,王婉君在屋内的主要任务就是整合自己的嫁妆单子,看看有什么缺少的,整理出来,再向家里张口。
先前,王婉君对自家的经济实力并没什么数字上的直观的认识。她天真的认为,自己家不过是唐朝的中产水平,不愁吃穿,有仆婢伺候罢了。
毕竟太原王氏虽然是五姓七望贵族,但她的父亲王仁祐只是个七品的芝麻小官,全靠祖上的一点富贵庇佑着,才能有现在的好日子过。
直到她从父母和兄长手中取过了自己的嫁妆单子。
比砖头还要厚一大沓的嫁妆单子,沉甸甸的砸在她的手里,双手展开一看,里面密密麻麻的记录着各项物件。
卧槽。
她家原来这么有钱啊。
嫁妆单子上明明白白的记录着:黄金、白银、开元通宝、钗环首饰、古董字画、佛像、良田庄铺、锦缎垫被、书籍经典、文房四宝,甚至还有各种檀木家具,案几、月牙凳、妆台,连拉臭臭的马桶都有。
每一笔的名称、数量、材质、来源都记录的清清楚楚。
兄长给的单子上除了贵重的器物,还写了些解闷逗趣的玩意儿,想必是怕她出嫁以后无聊闲闷,用来打发时间的。
想得还真周到。
纵然是在物质并不丰富的初唐时期,家里仍是许了自己良田千亩,十里红妆。
将她余生的吃穿用度都装在里面了。
嫁妆单子里的东西,够普通的庄稼人几十辈子过活的了。
饶是如此丰厚的陪嫁,柳氏还是生怕委屈了自己女儿,三天两头派屋里头的玉儿来问单子上有无不妥,需不需要增减什么。
纵使王婉君连连拒绝,柳氏仍是依着自己的意思,从自己的陪嫁里寻出许多珍宝,又在王婉君的嫁妆单上添了许多物件和田铺,恨不能把自己的陪嫁全部填进去。
简直是用行动在向她展示:够不够?孩子?够不够?
对照着陪嫁单子,她一项一项的反复审阅,王婉君看的眼睛都花了,感觉自己瞬间从白富美,变成了超级富婆。
王婉君暗暗在心中想,只要自己能摆脱被装进酒缸的命运,即使不能回到现代,有了这些陪嫁,在这个时代也能活的潇洒。
只是,对于如何改变作为王皇后的历史结局,王婉君尚无头绪。
毕竟她现在还没和历史上那个威武霸气的女皇武则天打上照面。
按照时间推算,李治尚未成为太子,武则天现在应该还在唐太宗后宫里的某个角落当她的武才人。
目前来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希望苍天见怜,奇迹出现,不要让她遇到武则天,或者不要让李治当上太子,或者......赶紧把她送回现代。
除夕很快来临,府内张灯结彩,一片热闹。
唐朝人与现代的年节习俗相差无几,亲戚晚辈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团圆守岁,共候子时的钟鼓鸣声。
为着王婉君被赐婚的喜事,今年她们家来了许多王氏亲戚,连素日里不太熟的那些亲戚也纷纷到她家里来道贺新年。
柳氏十分有先见之明,年前便出门采买了好些新鲜的荤素瓜果,还到坊间的甘脯店里订了一大批肉脯、果脯等零嘴,从窖中启出几坛好酒来待客。
今日,柳氏更是安排厨房备了好几桌宴席,与王仁祐两人接受亲戚来往恭贺,连王嶂和王婉君着两个晚辈,也被迫在长辈晚辈面前赔笑脸。
不知是哪家的阿婆,拉着柳氏的手夸赞道:“你家婉君真是聪慧可人呢!”
柳氏连忙让王婉君来向那位长辈行礼问安。
王婉君咧出笑容,乖巧恭敬的向一位又一位长辈行礼,又被迫同那些不熟识的晚辈寒暄了许久。
脸都笑僵了。
仿佛让她回到了小时候过年,被爸妈推到亲戚面前表演才艺的时候。
热闹中不乏些许的尴尬。
忙碌应酬了大半天,与亲戚吃过晚宴,王婉君才能抽出身来,想到房间换一身轻便的衣服。
“挽芳,快把我身上这些丁零当啷的饰品都卸下来。”
年节讨彩头,众人皆褪下常服,隆重装饰,她也难得穿上了鲜亮厚重的大袖衫,把头发高高盘起,戴了个珠翠满头,脖子上配了项链,腰间束着玉带,繁琐的衣饰困得她有些透不过气来。
才在妆镜前坐下,王婉君便急不可待的从手上摘下那对臂钏,放到妆台上,又把脖颈上框着的那件项链褪了,觉得身上松快了些,挽芳才凑到她身边,开始给她换装。
那对金镶玉臂钏是十足十的赤金打造,戴起来太重,犹如一双手铐,在她白皙纤瘦的手腕上勒出了一道红印。
见王婉君揉着手腕,眉头紧蹙,挽芳便笑道:“娘子也该习惯这样的装饰,以后这样的场合还多着呢。”
是啊,以后进了晋王府,成了晋王妃,跟着李治参加各种宫廷宴饮,为表身份尊贵,少不得要穿戴繁重的衣饰,把头发盘成一大坨,把脸抹的跟猴屁股一样。
戴着沉重的饰品,行走起来,身上如同落了千斤坠,甚是不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