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燃供述中说,孙美芝在大学城附近的一个网吧兼职,而他与网吧老板认识,手头没钱了就去当几天网管。网吧的女服务生总是在换,孙美芝是唯一一个和他加了微信的。
谢染问:“我到现在都不相信你能顺利加到她的微信。人家可是大学生啊,干嘛搭理你?”
她这么一问,就将胡燃的骄傲给激出来了。
“要不说她好骗呢。我让她教我——”说到这儿,又不说了。
“教你……让我猜猜。”谢染一边翻案卷一边说,“不会是编软件吧?”
胡燃咧嘴笑笑。
“英语。”
“画画。”
“弹琴。”
胡燃显然在压抑表达自己的惊讶,但双眼还是微微一睁,“都不是。”
谢染对秦浩然说:“记上,画画。”
“不是!”
“重点号,他刻意否认以画画加微信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说明它并不无关紧要。”
“我/草/你妈!”胡燃说。
谢染视若罔闻,“孙美芝还会画画?你是怎么知道孙美芝会画画的?她可不是学艺术的。”
“……”
审讯室中保持了很长时间的沉默。
“看见过。”这是胡燃在这次审问中,第一次正经说话,句子很短,“她想学。”
这是个新信息,因为案卷中对孙美芝的信息记录的很少,当然也不包括她的爱好和愿望。
那她为什么没学呢?因为家里没钱。谢染不用问,从孙美芝写的日记中也能看出来,这是大部分喜欢艺术的孩子没能学艺术的共同原因。
胡燃喜欢画画倒是没有说谎,妹妹胡莘过生日,他给妹妹画了画像,孙美芝帮他修改阴影。
“你们有同样的爱好,也同样不能如愿。她境遇很好,至少上了重点大学;但也不够好。所以你将她看作一个命好版本的自己。刚好这个命好的版本很善良,她看得起你。胡燃,你是一个哪怕在看守所里住了半年,仍然保持干净的孩子,你不会自杀,也不会杀了理想中的自己。”谢染断言道,“小秦,记上了吗?”
“你有病吧。”胡燃沉声说,“她要报警,就得死。”
谢染又接着说:“于是问题就来到了,她为什么要报警。你说是因为你杀了她男朋友。问题继续来到:你为什么要杀他男朋友?”
胡燃双唇微微颤抖,不肯说话。
谢染:“你说是因为他捉了你和孙美芝的奸。你们是为了约会而相约在你家的吗?”
“我请她来我家看我画的漫画。”胡燃说得像是背诵课文。
“当然。她不仅深爱她男友,而且是个传统的、不开放的姑娘。她当时绝不是在和你约会。”
胡燃望着谢染,像是望着仇人,半晌,他说:“我强/奸的。”
秦浩然愣了一下,连忙敲打键盘。因为胡燃又改口了,在之前的供述中,他从未说过强/奸这个词,哪怕审讯者如何诱供,他都没有承认过。
谢染看不懂他,“又加一条罪名,你算过你会在监狱里待多少年吗?”
胡燃:“有吃有喝,在哪活不是活。”
少年人,尤其是没怎么经历过美好的少年人,不懂得青春的可贵。胡燃越是慷慨地丢弃自己的人生,谢染越是不能放过真相。
她温声说:“如果真的是你强/奸了孙美芝,那么逻辑链确实圆满了。但这你不是第一次犯事。”
“第一次是在你上初中的时候,有人意图强/奸你的同班女生,你将那人打到重伤。以及,因为你的高中女老师跟班里的男生搞婚外情,你对老师进行了荡/妇羞辱,因为这件事,你被退学了。你对伤风败俗的男女行为有着超乎寻常的厌恶,我不知道原因,但原因不重要。”
“总之,你不可能强/奸,甚至和孙美芝约会都不可能。”
“现在你给不出其他的理由,证明你有杀张佑宰的动机。也就是说,逻辑链圆不上了,胡燃。”
“你没有杀孙美芝和张佑宰,或者至少不是你一个人做的。”
胡燃有些激动:“你给我判了刑不就完了吗!干嘛非要说我没杀人!你是不是神经病啊!”
“所以我说了,我不是警察。我的职责不是证明你有罪。”谢染收拾东西站起来,“河边的血和脚印,我会找到它们的主人。”
胡燃突然像是被刺激到了一样发出低吼,他想要站起来,但双手被铐在了椅子上,结果只是把椅子扯出了震天响。
谢染和秦浩然即将离开的时候,她突然回头问:“对了,最后一个问题。你妹妹的爸爸是谁?”
胡燃愣了,“你说什么?”
“你的亲生父亲在你两岁的时候去世,之后你母亲没有再婚。而你妹妹胡莘,今年十岁。”谢染问,“她爸爸是谁?”
胡燃又恢复了痞子的标准笑,“你问我妈去,看她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