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吃了面。

林阳知道老院长最爱吃的就是老北京炸酱面，找的过去常吃的这家正宗的小店，他们吃的很尽兴，却没说几句话，但巨大的幸福在老院长心头荡漾，不论如何，那个林阳回来了，他没有失去他。

老院长吃了一碗，林阳吃了三碗。

老院长感叹：还是年轻啊……

林阳：其实我一碗就饱了，可就是想吃，想和您吃……

一句话老院长热泪纵横……

林阳也流泪了，他抹去又流，索性不擦了……

然后林阳陪老院长走回了家，两人说的基本是过去两人之间的嗅事，好多是老院长收拾林阳的过往，车水马龙，万家灯火，月明星稀，两人不知不觉走到了老院长的家门口，老院长问：什么时候上班？

林阳沉默了。

老院长狐疑：有什么问题吗？

林阳：我不确定我是不是能重上手术台，我真正能回去时，应该一定要不问这个问题时才行。

老院长搂住了林阳点头：明白。加油。我会尽全力帮你，但你要努力。毕竟时间不等人。

林阳心里难过，他明白老院长说的是什么意思，生命是条日夜不息的河，老院长毕竟年事已高，他想有足够的时间助力自己走上大道。

怎么能让这样的如父如师如亲的老人失望呢？

林阳说：我想去解剖室练一下，但不想被干扰。

老院长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肩又拍了一下自己的胸脯：我安排。

林阳全副武装只露出着一双眼睛间，混在一群全国交流医生一起进了医生解剖室，解剖研究期待院里新到的一批解剖标本。

这是个格外珍贵的演习战场，所有的医生都会植物园外珍惜，全力以赴。资源有限，只能轮转好久才能等到这样的机会，无比珍贵。

林阳随院长走进了这个久违的演习场，但第一天就中断了林阳的前进之路。

谁能想到是这么个结果呢？

要是知道老院长江会带林阳进来。

标本装在两只大桶里被拎了上来，有十几个人头。

前面一批给小白鼠接神经的医生正要离开，但一个年轻的女医生惊叫起来，原来本该麻醉的小白鼠醒了过来，用血红无辜的一对小眼盯着她无力地叫着，年轻姑娘瞬间崩溃，哭着往外跑。

林阳果断地过去重新麻醉小白鼠，精心地将小白鼠的缝错的线拆掉，再把神经血管重新接好，但看着小白鼠苏醒后，林阳发了呆，旁边的大桶里装满了为实验牺牲的小白鼠。

院长发现了林阳的不对，忙上前把他拉走了。

他们离开了医院，去了一家咖啡厅，林阳喝了两口咖啡低下头：对不起院长，我现在回不了手术台。可能永远也回不去了。您忘了我吧。是我对不起您，可我没有办法。

院长看着林阳：为什么？你今天很优秀。

林阳眼中有雾气缭绕：其实那只小白鼠会被丢进桶里，和所有的进了实验室的小白鼠的命运一样，我只是让他多受了很多的罪而已，延长了它非同寻常的炼狱之苦……

老院长无语了。

林阳的另一句话对老院长的打击是致命的：那些小白鼠有什么罪？它们凭什么为了人而牺牲？我们在它们身上练刀，无视它们的痛苦绝望，然后把它们象垃圾一样扔掉，这不是罪恶吗？以救同类就能任意践踏其他生命并视为高尚吗？

医生，特别是外科医生，要是有这样的心理是无法上手术台的，这是每个外科医生选择职业时要过的心理关，可林阳现在已经不及格了。

还没等他说什么林阳直接道：院长，我不想回手术台了。对不起，让您失望了！我知道您对我付出了什么，您不是为您自己，可这个世界没有一个人是重要到不可取代的，忘了我吧。

然后林阳深深地给他行了个礼，慢慢地转身走了。

老院长站在那儿，无助地象个孩子，但他无能为力……

林阳内心生起的悲悯超越了人的界线，同体之悲，这是医生至高的心灵之光，可林阳到了，又过了，过犹不及。

医生是要面对一切最大的血腥和痛苦才可以去赴汤蹈火救死扶伤的人……

林阳果断地当了逃兵，义无返顾地走了。

老院长那一夜回到家无眠至天亮，然后病了一个星期……

这个天纵之才真就这样走出了医生的舞台，走出了自己的目光吗？

林阳啊林阳，院长难以相信，但他知道此刻他是失去林阳了……

院长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孩子一样地抹泪。

但第二天他仍然和平常一样去上班了，现在他要做事的就是坚持再坚持，坚持到再也坚持不了为止……老天有眼让他等到林阳番然醒悟回头吧……

老院长明白，除非有奇迹，否则林阳是不可能回头的……

相信奇迹吧，只有相信才能成真！

第二十八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