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现在撞死人了,就想跑?”
“是呀,是呀,今天不说清楚,谁也走不了!”
“我堂弟才26岁,刚结婚就被你们给撞死了,以为搭上个老头子的命就能这么算了?”
……
指责的声音一句接一句,一下子,客厅里的人都往里屋涌了进来。苏小影看着眼前这些人,有些不认识,有些她也是认识的。平日眼里和善淳朴的邻居,此刻就像是要吃人的野兽,向她们叫骂着,吐着舌头,一步步逼近。
突然,‘嘭!’的一声巨响,盖住了叫骂声。大家都往声音的方向望过去,是她的叔叔苏正圆把客厅的花瓶砸了。
见大家望着他,他快步地走进厨房,拿了把菜刀出来一把钉在客桌上,大声说:“我在这条街上住了40多年,我的两个小孩也在这个县城里上学。要跑?我们能跑到哪里去?俗话说一命偿一命,你们家的孩子是命,难道我哥的命不是命?咱们中国人讲究一个入土为安,大家都是一条街上的街坊。想想平日的情谊,是不是也不应该一点情面也不讲!事情出了,让警察查明。到时候,该怎么赔,该怎么罚,我登门拜访。要是我说话不算话,到时你们就拿这把菜刀砍死我,我绝不说二话!”
大家都被他的举动和声音震慑住了,沉默了一会,都陆续离开了。那个50多岁的妇人,见给她撑腰的人都走了,狠狠对着他说了声:“你最好记住今天说过的话,不然……”也跟着离开了。
苏正圆见人终于都走了,揉揉眉心,大大松了口气。他走过来对她说:“小影呀,回来啦!”
苏小影抬头望着她叔叔,红肿着眼睛,着急地说:“叔,我要去看我爸爸,现在就要去”
苏正圆叹了口气,转身对着李玉说:“孩儿他妈,你带小影去吧!顺便去看着小浩,他在医院住院,没人看着可不行!”
李玉点点头,带着哭泣不止的苏小影去医院。到了医院,问了护士才知道,苏小影的爸爸被安置在医院的停尸房里。在这个小县城,停尸房只放了一架床。偌大的空间,四周显得冷清而又诡异。苏小影慢慢走了过去,见到了她的爸爸苏正方。
她看见爸爸静静地躺在那,似乎只是睡着了。她感觉像做梦,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僵硬而又冰凉。眼泪模糊了双眼,滴落在了他的脸上。苏小影摇晃着他的身体,嚎啕大哭起来:“爸,你醒醒呀,我是小影呀,我回来了,这是怎么了?”
她双手拉着爸爸粗大的手,想把他焐热,话语因哭泣而断断续续:
“爸,你…起来呀,不要再睡了,这里这么冷,我们回家..呜呜呜…,爸,我们去看小浩,小浩他生病了,他才8岁,你要赶紧起来照顾他呀!”
“爸,你快起来呀,呜呜呜……你躺在这让我和小浩怎么办呀,呜呜呜,呜呜呜……”
“爸,爸…呜呜呜……”
苏小影大声的哭泣着,似乎把全部的力量都用在了哭泣上。哭声充斥着整个房间,悲伤而又绝望。
那天晚上苏小影趴着父亲身上说了许多的话。眼泪把她父亲的衣服染湿了一大块,最后她哭累了,睡着了。她做了个梦,梦见父亲跟她告别,他抚摸着苏小影的脸,让她不要怕。在梦里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他说:“小影,你要坚强,你是姐姐,要照顾好小浩!”
葬礼办了三天,没有受害者家人的阻拦,葬礼顺利的结束了。葬礼结束后的第二天,警察那边来了结果。判断结果是苏小影的爸爸疲劳驾驶,县里道路照明本就不好,是主要责任方,建议他们私下协议解决。
那天苏小影的叔叔带着她按照约定来到了受害者的家,协议了两个小时,最后谈定苏家赔偿20万。谈判比想象的顺利了许多,也许是双方都冷静了下来。悲剧已经发生,争吵已是徒劳!
那段时间,苏小影的叔叔带着她访遍了所有的亲戚去借钱,有城里的,也有乡下的。苏小影觉得她之前的十八年人生经历也没有那10来天经历的人情世故多。
她见识了人性的冷漠,也见到了真挚的亲情。
那些天,苏小影看着平日里亲密的婶婶伯伯,避他们如洪水猛兽。看着乡下表奶奶颤颤巍巍的掏出所有的积蓄;苏小影突然觉得自己长大了,她不再沉浸悲伤于爸爸的死,也不怪亲戚们的冷漠。她学会了更加感恩,她要在心里牢牢地记住那些帮助过她的人。
拜访了十日,算算筹的钱。有苏小影爸爸的积蓄,加上苏小影叔叔的所有积蓄,再加上这段时间借的款,20万总算凑的差不多了。
苏小影看出婶婶虽然嘴上不说,但是眼神中微带着不悦。她心里有些内疚,她知道叔叔是拿出了抚养两个小孩的积蓄。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如果没有叔叔一力担起责任,苏小影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