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被人连床扛走,又被人就着被子裹成团团抱走时,孙书兰还是有些意识的。她只感觉自己轻飘飘的被人搬来搬去。
大约是死期将至,魂魄出窍,所以才会有这样的错觉?也不知晓,她的离世,是否会让他满意。是否会感觉解恨,是否会认为终于为他表妹报仇解恨,以慰其在天之灵……心中想到此处,她便会心中剧痛。像疯了一般,一次又一次控制不住的去想,去感觉那剧痛。
或许,她真的已经疯了。
“冬至将至,铮儿是参加宫中大祭还是家中户祭?若是户祭,不知可介意加上瑾言?”
混沌中,她隐约听到年轻极了的男声如此说道。
都冬至了啊~
记得那年,便是冬至前日梅花宴,她与他初始。
梅下少年,意气风发,眉眼如画。只一眼,便入了眼,撞进心。
在他的未婚妻未亡之时,鸿雁往来,梅花花笺,纸上勾勒出的只是隐约相似的轮廓,又羞红的脸,虔诚天真的誓言,相约退亲后相守时,怎么也压不下的微笑。
那时,他便问她,可愿明年今日,同他一起参加家中户祭……
若时间能够停留在那一刻,那该多好。
“宫中礼节繁复,瑾言美……没好全身子。还是在家的好。一年到头无数祭礼。又不是十年百年大祭。过两日我便去先同舅舅说说,想来舅舅不会在意。”
略有些变化的熟悉女声响起,打断她的情思。
“瑾言谢过……咳咳~”
“怎的又咳嗽了?可是房中窗户严实,空气太过混浊?我让人把窗户开些?”
“不用了。李夫人现下病着,吹了冷风,说不得出些其他症状,病情更加麻烦。只是咳嗽罢了,瑾言自小便习惯了。并不是什么大事……咳咳~”
孙书兰正下意识感叹少年青涩感情纯粹美好,却越听越不对劲。这年轻男人的话语,怎么越听越带着股府上表小姐那味儿?
“那我们回去。”
果不其然,孙书兰听到女声如此回答道。
“这,咳咳~~这不怎么好。李夫人现下病情如此严重,屋内又无主事之人。若是真有突发事件,你与姑母会伤心的。我无碍……咳咳~还是等姑母回来,咳咳~~”
年轻男声那味越发浓郁,让平日便吃够了亏的孙书兰,有些想要跳起来给那人两巴掌的冲动。
“你肺脉弱,不能久咳。这人是个有情饮水饱的。我与母亲都是不在其眼中的。尽人事听天命罢了。走走走。周管事自是能主事。”
尽人事听天命!!孙书兰一时对年轻男声厌上。但一时又想起那句‘有情饮水饱’的评价,顿时心中痛极。
她挣扎着,吃力的张开黏在一起的眼皮。干裂的嘴巴开合,“……铮……铮……”
年轻花季女子,面色冷清,手牵着病态男子,正往门口走去。
“铮……妹……妹……”她感觉自己每说一个字,都像是用尽全身力气一般。
年轻女子转过头来,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上,表情淡淡的。
是啊,是该淡淡的。
是她的自卑她的胆怯,让铮美美落得跋扈的坏名声。她的父亲又是那样的人。她的存在,无时无刻不再提醒母亲,她那样屈辱的过往。
更何况,当年为了嫁给他,她哭求绝食寻死,闹出老大的事来,才逼得陛下赐婚。她们……应该是恨她的吧!
“铮……妹……妹……娘……”
文铮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语气无起伏的对一旁内管事周妈妈吩咐道,“让人带太医过来。剩下的周管事看着办就是。母亲那边,若是母亲没问,便等她好些再告诉母亲。”
“铮……铮……”
“铮什么铮!醒了就好好待着。那李人渣你别问我也不会答。既然活过来,便当新生。你命是我救的,别想着再进李府浪费,也别想着继续给那个李人渣做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