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蒙大赦,他赶紧背起药箱,弓着身子行了礼,然后便冷汗淋漓地退出了房间,出门的时候还很体贴地将房门带上了。
韩戟的护卫伍何守在门前,此刻见太医出来,他拦住他,然后从怀中掏出一袋银子塞进他的手中。
太医哪里敢收,正要推拒。
伍何却收了手,一板一眼道:“深更半夜的,您这一趟辛苦,还是收了吧,只是回去之后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该有个掂量”。
太医颤巍巍地抓紧了手中的钱袋,他心中又哪里敢没这个“掂量”呢!
如今皇帝卧病在床,不能理事,整个朝廷几乎都交到了这位韩大人手中,只待韩贵妃生下皇子,只怕将来这整个宋家江山都要姓韩了!
他们这些个在宫廷中沉浮多年的小人物,哪个又不是见风转舵的?这会子,别说是韩大人与公主有私情了,就是与太后老人家有私情,他也不敢嚷嚷出去啊。
“我晓得,我晓得,请大人放心”,太医点头如捣蒜。
伍何嗯了一声,然后让开道来,太医赶紧走了。
安定伯夫妇此刻正被众护卫拦在院子最外围,正焦急呢,一眼瞧见太医从洞房里面出来,急忙便上前拉住他的衣服询问里头发生了什么事情。
太医只摆手:“我不知道,我不晓得,伯爷您别拽我的衣服”。
一边说着一边死命挣着往外走,最后嗤啦一声,留下来半截袖子,才挣开了安定伯的拉扯,然后逃也似地跑了,仿佛背后有狼在追他。
安定伯的脸色更加不好了,他举着半截子衣袖,定定地在原地站了半晌,然后愤怒地将袖子掷于地下。
“这天下还有没有王法了”!安定伯气得浑身颤抖:“这……这,咱这位韩大人难道是要一手遮天吗!老夫这就去告御状,老夫去找陛下分说去,我就不信……”
话还没说完,忽然吱呀一声,新房的大门又打开了。
安定伯和伯夫人赶紧瞧去,却见是他家那个傻儿子抱着枕头出来了。
隔着人群和满院的火把,安定伯瞪大了眼睛瞧他:“我儿,你怎么出来了?你快进去!怎么能让新妇与旁人待在洞房里头呢”!
罗冉揉了揉眼睛,蠢乎乎道:“爹娘,我困了,我要睡觉,里头的房间就让给他们吧,我去旁屋睡了,爹娘,你们也早点去睡吧”。
安定伯被这个傻子气得一个倒仰,差点中风,他仰天悲呼:“老夫要去皇宫,老夫这就去告御状!真是无法无天了!哪有当朝命官这般深夜强闯别人府宅,还强闯人家新妇洞房!这!这跟恶匪有什么区别?老夫真是闻所未闻!老夫这就去找皇帝评个理去,老夫不信他韩戟真能只手遮天了”。
说完,他推开伯夫人搀扶的手,颤巍巍地回身,当真要去告御状。
“伯爷稍等”,韩戟的另一个护卫卢诚忽然闪身拦在他面前。
卢诚不同于伍何那般一板一眼的,倒是有点书生意气的模样,大冷天的,还捏着把扇子,笑起来也是温文尔雅的:“伯爷,如今皇宫已经落钥了,您确定要这个时候进宫请见陛下”?
安定伯无语了一时,然后梗着脖子道:“老夫,老夫就去宫门前头等着,天一亮,就去告御状”!
“也行”,卢诚拱拱手,施施然地让路。
安定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擦肩而过的时候,卢诚笑容和煦道:“如果我是伯爷,我当会好好考虑,要不要将这件事情闹大,闹得满城皆知,这样做对伯爷一家究竟是不是好事”!
安定伯慢慢顿住了脚步,他皱眉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恨声道:“你家主子都不怕闹出来,老夫怕什么?索性今儿老夫也不要这个脸面了,且去陛下面前挣个是非黑白”。
说着又要走。
“伯爷,您还有十日便要离开京城,到下头去赴任了吧”?卢诚拿着扇子慢慢敲打手心,然后踱步于他面前站定,“这一去,只怕伯爷这辈子也难回京了,您难道真的甘心老死他乡?等您死后,您的妻儿于异乡他地,又该如何活下去”?
安定伯怔住了,然后缓缓回首看向卢诚。
卢诚冲他笑得春风和煦
……
里间。
桌案上的那一对龙凤喜烛已经燃了一半,灯火暗淡了许多。
宋禧抬首看了一眼,然后施施然起身。
走至摆满果品点心的桌案旁,她随手捏了一块糕塞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拿起剪刀,小心翼翼地剪了灯花。
哔啵一声,烛火升腾,房间里倏忽又明亮了起来。
宋禧回首,看向立于桌边,一身煞气的那个男人,她笑吟吟道:“韩大人,您在想什么呢?您以为本宫怀孕了?您怎么会做此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