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罗冉伸头,将宋禧的面容仔细瞧了半晌,然后低着头扭捏了半晌,不吭声。
宋禧瞧不得他这半天憋不出半句话的模样,于是沉了脸色,凶道:“快说”。
罗冉素来有些怕她,哼哧了半晌,脸色更红了,他低着头蚊子一般讷讷道:“我娘,我娘想给我纳妾,我……我来问问你,可不可以”?
宋禧先头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由得愣了许久,然后她迟疑地问:“你娘给你纳妾,你来问我做什么”?
罗冉睁大了眼睛:“你是大娘子,我要问问你,要不然我,我不敢……”
宋禧这回怔的时间更久了,然后她捏着帕子掩唇而笑:“你之前不是说不要我吗?这回怎么又是你大娘子了”?
罗冉心虚地抬头,悄悄瞥了她一眼,然后抓耳挠腮地措辞:“教书先生跟我说,拜了堂就是夫妻,要守……守夫妻礼仪”!
宋禧奇了,于是挑眉笑眯眯地往前凑了凑,问他:“你爹娘还给你请教课先生啊”?
“嗯”,罗冉认真地点点头,“先生说,我纳妾是要问过大娘子的,所以,我,我就来问问你”。
闻言,宋禧先是忍俊不禁,忍不住扶腰笑出声来,笑着笑着,神色却又渐渐淡了下来。
过了许久,她站直了腰身,隔着门槛怔怔地望着门外那个一脸认真的男人。
这个玩闹似的婚姻,她没当真,皇帝没当真,安定伯夫妇没当真,所有人都没当真,没想到这个傻子却当真了!
宋禧伸手撩了一下鬓角的发丝,她浅笑道:“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不用问过我”。
顿了顿,她又加了一句:“我不是个好人,也不会是个好妻子,你不必对我守夫妻之礼”。
罗冉没听懂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歪着头仔细地想了想,想起了成亲那一日,宋禧踹他的那一脚。
末了,罗冉慎重地点点头,确实不是好人!
想明白了,他转身闷头便要走。
才走了几步,他又顿住脚步,迟疑了一会子,他又磨磨蹭蹭地蹭回来了。
宋禧抱臂,笑吟吟地问他:“你还有事”?
罗冉睁着一双迷茫的大眼睛将她望着:“我们过几天就要搬家了,娘说要去很远的地方,你怎么不跟我们一起走”?
宋禧沉默了一会儿,她垂首整理衣袖,道:“我生病了,要留下来养病,就不跟你们走了”。
罗冉往前凑了凑,仔细打量宋禧的脸色:“你跟我娘一样也生病了吗?很严重吗”?
宋禧惊讶了,伯夫人生病了?该不会是被自己气的吧!
怪不得安定伯一家原该前几日就启程了,竟到逗留至今还没走,想来伯夫人怕是病得不轻。
宋禧摸了摸鼻子,难得有点心虚,她伸手将罗冉凑过来的大脸推开:“我的病不严重,养养就好了,你快走吧”。
罗冉往后退了一步,并没有走,而是站在原地低头皱眉半天,也不知道他在寻思着什么。
宋禧有些不耐烦了,挑眉问:“你还有事”?
罗冉挠挠头,他又往前一步,说:“可是我娘说我们这一走要好久好久才能回来,要是我回来了认不出你了怎么办?今天见你,我都有点认不出你了”。
说完,他眨巴了半天眼睛,忽然想起了什么,他低头一径往腰兜里翻了许久,半晌,给他摸出一块羊脂玉佩来。
不待宋禧说话,他将玉佩往她手里一塞,郑重道:“这个你拿着,以后我回来,见到这个就能认出你了”。
像是终于完成了什么重大任务一般,罗冉长舒一口气,这回终于转身走了。
宋禧站在门槛后头,怔怔地举着玉佩,忍不住笑了:“也难为这个一根筋的,竟能想得这般周到”。
笑完,她举目,远远地看着罗冉淡青色的背影渐渐走远,最后消失在重重宫墙后头。
许久不动。
魏晴上来几步,问:“公主在想什么”?
宋禧垂首,将玉佩收进袖中,神色浅淡道:“没什么,有点想跟他走了”。
说完,她面无表情地转身,安静地往回走。
魏晴怔在原地,看着她红色的裙摆落寞地曳在宫道上,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