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禧从他手中接过茶盏,饮了几口,然后笑问:“瞧着先生面色不大好,不知有无大碍?可曾请过太医吗?”
李书厌神色疏离道:“并无大碍,多谢公主挂念。”
停顿了一下,又缓缓道:“公主还是回吧,叫人瞧见了,传出闲话来便不好。”
毕竟男女有别,他们这般独处一室,传出去也不会是好听的话。
闻得这一言,宋禧暗自挑眉,前些日子她深夜送她回寝宫,没怕人瞧见,此刻倒是顾头顾尾了起来?
宋禧垂眸,专心地撇茶,忽然说了一句不相干的话:“你书架上摆的什么?怎么这般好闻?”
说完,她将目光落架子上那几盆香草上,而后起身走过去,凑近了些再仔细嗅了嗅:“这香草也真是独特,闻起来,似兰非兰,似麝非麝,我竟从未见过。”
李书厌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眉,走过来随意道:“这是陛下前些日子赏赐的,说是番国贡品,宫里只得这几盆,公主自是没见过。”
“香气确实喜人,”宋禧点点头,然后又抬起袖子来闻闻自己衣服,道,“我只在你的屋内呆了这一点时间,竟然连衣裳都沾染了香气!”
说着,又往李书厌身边凑了凑,似乎想要闻闻他的身上有没有沾上香气。
李书厌不动声色地移开脚步,离得远些,说:“这香气持久,沾衣数日不散,我用它代替熏香用。”
宋禧随意点点头,然后伸手去搬花盆:“先生送我一盆吧,我那屋子这几日潮湿的很,一股子发霉的味道,我也不爱熏香,就用这个熏一熏屋子吧。”
话音落,李书厌忽然上前来,一把握住宋禧的手腕。
宋禧抬眸看着他:“因为是贡品,父皇只给了你一个,所以先生舍不得?”
然后又垂眸,看他握住自己腕骨的那只手。
李书厌倏的松手,蹙眉道:“并非不舍,只是……”
“那便好”,宋禧将那盆香草转手递给魏晴抱着:“多谢李先生割爱,本宫也叨扰了李先生许久,耽误先生休息了,这就告辞,先生不必送。”
话音一落,宋禧转身领着魏晴便往外走,根本不给李书厌说话的机会。
出了门,魏晴疑惑地问:“从前李先生是最温和的,今日怎么这般……”
她不好措辞。
宋禧站在原地,朝西边的方向看了看,口中随意道:“别说了,人家在病中,难免心情不好,且体谅些吧。”
她又说:“这里离惠延宫也不远,既然来了,便去给我皇奶奶请个安吧。”
刘太后喜静,平常万事不管,只闭门礼佛,不喜人来打扰,是以宋禧回宫至今还没去请过安,如今想想,也是时候去见一见了……
到了惠延宫,宋禧请守门的宫人进去通传,然后便站在门口候着。足足侯了一炷香的功夫,才有刘太后身边的宫女来传宋禧入内。
魏晴迈步,也要随宋禧进去。
那个宫女却将她拦住了,说太后怕吵,只传公主一个人。
无法,魏晴只得捧着盆栽,在外头等着,等到足有半个时辰,宋禧才出来。
魏晴有些急了,忙迎上前去,问:“公主怎么这么久才出来?”
宋禧看了她一眼,漫不经心道:“许多年未见我皇奶奶,便多说了些话。”
其实宋禧从前跟刘太后并不亲热,因为刘太后性子淡,宋禧又爱热闹,在她面前总觉得拘束,是以不大喜欢自己这个亲祖母。
如今多年过去了,不成想,倒是比往常更能说上几句话了。
宋禧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转动脚步,抬眸往西北角的几座殿宇望去。
——那是冷宫的方向。
魏晴瞧着她的神色,有些害怕,毕竟这里离冷宫也不远了,她怕她忽然来了兴致,说既然来了,便去冷宫瞧瞧。
魏晴暗自擦了把冷汗,正要劝。
宋禧却忽然收回了目光,恹恹道:“时候不早了,回吧。”然后便当头走了。
魏晴松口气,赶紧跟上。
此刻,已经过了午膳的时辰了,这主仆二人都不是多么结实的身子,这一趟走了许久,早便饿得心跳加快,腿脚发软了。
宋禧一路便后悔,早知道便在李书厌那里蹭了饭再回了。
就这般,一路丧气,一路拖着酸疼的腿脚往回磨蹭。宋禧走到御花园的时候,冷不防忽然有个孩子从旁边的花道里钻出来,一时没能刹住脚步,直直地便往她撞来。
宋禧正饿得头昏眼花,不妨这一撞,身子没稳住一个踉跄便往后栽去,后脑勺砰地一声磕在青石地砖上的时候,她暗想自己大概有点流年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