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急切地站起了身,深信等宸王收到她的折子应该也会乐见其成,说不定这会是宸王批复的第一道请封折子呢!
“敏姗,你好好照顾令霄,我先走了。”太夫人丢下这句后,就迫不及待地带着王嬷嬷匆匆走了。
姜姨娘把人送出屋外,在檐下目送对方的背影走出了院门,这才转过了身,同时变了一张脸。
她的表情分外的愉悦,也分外的娇媚,柔弱不再,笑容张扬,艳丽逼人。
她施施然地走回了药香弥漫的内室,内室中干净整洁,没有一点异味,就听一座五扇屏风后隐约传来“呜咽”声。
绕过屏风后,楚令霄的身影就映入她的眼帘。
楚令霄躺在榻上,身上盖在薄被,头发整整齐齐地梳了个发髻,下巴上不见半点胡渣,
任何人一看就知道病患被照顾得很好,谁也挑不出错处。
姜姨娘停在了距离床榻两步的地方,不再靠近,五官柔美的面庞上噙着一抹畅快的笑意,低语道:“令霄,我们的儿子就要袭爵了,你高不高兴?”
“啊……啊。”楚令霄从榻上瞪着姜姨娘,奋力地张嘴想骂,可他再怎么努力,嘴巴也不过半开,不仅发不出太大的声音,还有一行口涎从嘴角流淌了下去。
“瞧你高兴的。”姜姨娘摸出一方帕子,温柔地给楚令霄擦去了那流淌的口涎,轻拢慢捻,动作优美得仿佛在弹琵琶似的,“你等着,慢慢看,看着我们逸哥儿接过楚家,看着他继承永定侯的爵位。”
姜姨娘笑吟吟地畅想着未来,而榻上的楚令霄却像是被人喂了馊食似的,脸色愈来愈难看。
如果目光可以杀人的话,姜姨娘早就死上一千一万遍了。
姜姨娘全然不在意楚令霄杀人的目光,笑得更愉快了,随手扔掉了手里的那方帕子,绣花鞋漫不经意地踩上了那方霜白的帕子。
这一脚仿佛是在踩在了楚令霄的脸上。
“你还不能死,不然逸哥儿岂不是要守孝?”
“幸好逸哥儿还有个好姐姐啊,这么说,我好像是该感激你把尘姐儿抱给我……”
姜姨娘嘲讽地嗤笑了一声,粉润的唇角轻轻地扬起。
楚令霄虽然现在口不能言,身不能动,但是意识很清醒。
越清醒,他就过得越痛苦。
他只能反反复复地回想着这些年的种种,寻找过去的蛛丝马迹。
他后悔了!
他喜欢了姜敏姗二十年,是他瞎了眼,他看错了人,一片真心所托非人。
他以前觉得沈芷太傲,可现在再一想,就因为沈芷傲,才不会像姜敏姗这般阴险,竟然骗了他这么多年。
姜姨娘太了解楚令霄了,可以说,这个世界上,她是最了解他的人了。
她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仿佛看到了什么有趣的画面似的,噗嗤笑出了声:“你是不是想说,要是沈芷的话,肯定不会?”
姜姨娘根本就不指望楚令霄有任何回应,紧接着道:“可惜了,沈芷是个高傲的人,你瞧不上的骄傲。你呢,就喜欢你自己,你觉得你什么都对,什么都好,所以别人都要顺着你,对你伏低做小。”
“你看,我是不是很了解你?”
姜姨娘说着说着,又笑了起来。
她的笑容轻轻浅浅,却透着一股子妖异的疯狂劲,就像是一个披着画皮多年的人终于忍不住撕掉了歪在的伪装,把她藏在皮下的真面目暴露了出来。
“啊……吚……”楚令霄能做的也就是拼命地瞪大眼,声音虚弱得连个小婴儿都不如。
他四肢冰凉,心更凉,从来没像此刻这么绝望过,感觉自己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鬼门关……
楚令霄只是一个废人了,他现在活着比死了还不如,对于楚家的事自然也干涉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太夫人的折子当天就送了上去。
短短不到半个时辰,这道折子就从顾玦手中转到了沈千尘手里。
沈千尘一目十行地看完了折子,随手将它放下,心里有种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感觉。
她抬眸看向了顾玦,以眼神询问他的意思。
顾玦优雅地喝了一口温热的桃花茶,这花茶是沈千尘亲手窖制的,口感恰到好处,香醇的茶水似能洗去一天的疲倦。
“就让逸哥儿袭爵吧。”顾玦淡淡道。
“好。”沈千尘没有异议,反正她都听顾玦的。
顾玦又喝了口茶,才放下茶盅,又道:“忠勇伯府也该换个伯爷了。”
沈千尘兴冲冲地自告奋勇:“我来给你磨墨。”
沈千尘动作娴熟地开始拿起一个瓷质砚滴往砚台滴水,然后再拿起墨锭,不疾不徐地地在砚台上研磨起来,一连串的动作如行云如水般漂亮,十分赏心悦目。
该赏!顾玦心想,以欣赏的目光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直到她放下墨锭,才从笔架上取了一支狼毫笔,以笔沾墨,略一沉吟,就开始落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