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前蓦然冒出来许多凌乱的画面。

十五岁的时候，将冯氏囚禁在寿安宫。

十三岁的时候，与冯氏密谋伏杀了野心勃勃的唐陆。

十岁的时候，隔着重重雪白的华幔，他冷冷注视着那沾着血的纯黑灵柩，第一次坐在了王位上。

九岁的时候，失踪的他重新回到了宫里，先帝病重的时候，还是淑妃的冯氏牵着他的手，将一碗泛着血腥的热汤递给了他，声音轻柔又蛊惑。

“……殿下要是想为贵妃和大皇子复仇，表面的功夫是一定要做好的，把它递给陛下吧，如果陛下不相信殿下，殿下就亲自为陛下试药……”

“什么是强者？能人所不能，忍人所不忍，舍人所不舍。”

能人所不能，忍人所不忍，舍人所不舍。

居然是这个意思吗！？

冯宛！她一定知道那里面是什么！

他一拳重重砸在了墙壁上，墙壁蛛网般片片破裂。

龙武卫猛地跪了一地。

赵据看着面带惧色的贺淼，忽然神经质地一笑。

“走，去皇陵。”

“见一见孤那个好父皇！”

陛下称病三天了。

国师府，宇文哲听到皇宫传来的消息，心中惴惴不安。

其他不说了，他府邸还藏着一个美人呢，赵据突然闹失踪是怎么回事？

他其实并不担心赵据的安全，能从四面楚歌的境地下活下来，赵据身边的龙武卫是全天下最精练的护卫。

只要赵据不自己去寻死，旁人想要杀他，实在是天方夜谭。

可他心中仍然是一团乱麻，甚至想要入宫去见一见冯太后——所谓，最了解你的往往是你的敌人。

这对毫无血缘关系的母子亦敌亦友这么多年，这个世界上，能比冯宛更了解赵据的已经找不出几个人了。

正想要出门时，仆人却走了进来，道是那位虞美人来了。

明湘进来时，宇文哲不可遏制地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眼前的她有一种犹如明珠般润泽明丽的感觉，尤其是，她穿华服的时候，这种气质就更容易让人心中有感触了。

哎，不对！

作为家中妇女之友，宇文哲忽然眉心猛地一跳。

这衣服的料子怎么这么熟悉！

还有，她身后的婢女手里捧着什么？

明湘是来道谢的。

她让婢女把手中的东西放下，柔声道：“国师派人送了这么多衣裙，妾身实在受不起，之前退回了一些，国师何必又让人送回来那么多？”

要不是她还算宫妃，明湘都快要觉得宇文哲是来追求她的了。

她在这里住了还不到三天，宇文哲居然让人送了三十多套春衣不说，还送了那么多衣料！

奢靡也不是这般奢靡的。

我去我什么时候给你送了那么多衣服，让赵据知道了还不要了我的狗命？

宇文哲心中吐槽不已，不过他见到那些熟悉的衣料时就有猜测了，只好苦哈哈承认道：“正是，正是，是我处理不周到了。”

明湘想了想，忽然道：“陛下还没有让我回宫吗？”

宇文哲一愣，才意识到也许现在还没有人跟明湘说，赵据假称病三天了。

他有点手足无措道：“这，这……陛下应该马上快来了，美人不用担忧……”

明湘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

“美人？”

似是被提醒，明湘回过神来，轻声问道：“国师大人，陛下以前的妃子，在宫里都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呢？我还未见到过她们。”

宇文哲坦言道：“她们往往不会多出来活动，陛下、陛下也不喜欢她们……”

这就是为什么宇文哲不愿意让妹妹入宫的原因。

赵据的脾气，但凡是惹到他的人，都要付出代价，可谓睚眦必报。

宇文雪看起来聪明，某些方面却傻乎乎的，也许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得罪赵据了，宇文哲可不会眼睁睁看着妹妹去送死。

明湘轻轻呼出一口气，“那样的生活好像也不错。”

就是不知道她还有没有机会去享受。

宇文哲怔住，不知为何，明湘的声音明明听起来很平静，没有什么情绪，他却听出一股子让人难过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