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男孩女孩?是不是男孩,是不是男孩?我找人算了一卦,他说一定是男孩的,一定是的!”
苏蛰萤闭眼再睁眼,看到一个穿着质朴干净的男人站在走廊外,黝黑脸庞上焦急、期待杂糅在一起。
“上帝视角,这算不算身临其境。”
苏蛰萤双手抱凶,漂浮在走廊上空,好奇张望。
她穿过墙壁,看到产房里虚弱躺在床shang的女人,旁边一个婴儿,小小的像只猫,皱皱巴巴的。
“让开,我要看我儿子。”
男人闯了进去,不顾躺在床shang精疲力竭的老婆,激动的心、颤抖的手,缓缓分开婴儿双腿,眼睛瞪得像铜铃,全神贯注,生怕错过一个细节……
就像是手里有“3456”,叫了地主,赌能不能来个“7”。
“呵,失望了吧,不是个带把的。”
仿佛听到苏蛰萤的嘲讽,男人木楞的站在那,失了魂,半天都没缓过来。
“孩儿他爸,给孩子取个名字吧,方便上户口,原来的名字是给男孩准备的。”女人扭过苍白虚弱的脸。
男人气急败坏:“娶什么名字,一个赔钱货,倒霉丫头!”
苏蛰萤看着男人咒骂着走出产房,把失望与愤怒带给在产房外翘首以待的爹妈。
咒骂声从一张嘴变成从三张嘴里发出。
“重男轻女的思想很严重啊。”
……
“爸爸,洗脸。”
六七岁的小女孩因为营养不良而过于纤细的双手,费力端起脸盆,乌溜溜的大眼睛怯生生的。
男人放下锄头,从盆中掬一捧水稀里哗啦的洗,顺手扯过搭放在小女孩稚嫩肩头的毛巾,擦完后随手扔在盆里,水花溅射在小女孩天真无邪的小脸上,她笑了。
“真好,爸爸今天没有打我,也没有骂我。”
轻握小拳头给自己打气,然后又噔噔跑去给男人倒水喝,接着搬起一个小板凳,站在板凳上,用瘦弱的小手给男人解除捏肩。
一套流程下来,她的鼻尖尖儿汗珠密布。
吃饭时,撞羽拿着自己的小破碗,用筷子一点点的挑起菜放到小破碗中,乌溜溜的大眼睛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父亲的脸色,一旦发现他皱眉,就停下筷子拿着自己的小破碗跑远远地。
赔钱货嘛,想要捞点本儿回来,就只能让她少吃多做喽。
“爸爸,我想上学,可以吗?”
父亲威严的目光扫来,撞羽吓的直摆手,“我不会耽误给家里砍柴喂猪的,我可以只上半天学,下午给家里做很多事的。”
又顿了一下:“老师说我很聪明的,要是我能上学,以后就可以考上大学,考上大学就可以赚好多钱,有了钱,就可以给爸爸买烟抽买酒喝,可以给妈妈买药,可以给爷爷奶奶买衣服,还可以买肉吃。”
她张开手掌,每数一件事,就要把手指合起来一个计数,同龄的孩子早就上学了,她只能站在学校教师墙角偷听,有时候会被当做要饭的赶出来。
“女孩子家家,上什么学,赔钱玩意儿。”
撞羽张了张小嘴,想要争辩一句:“其他小孩都可以上学,为什么我不可以?”
但她没有说。
“我去厨房帮妈妈洗碗。”
这才是她敢开口说的。
妈妈关上厨房的门,警惕的张望,趁人不注意,把提前藏在橱柜的饭菜递给撞羽,用身子挡住她。
眼泪和着饭菜一起被吃下去,撞羽时不时的用余光扫视客厅,害怕被发现自己在“偷吃”。
“妈妈,我吃饱了,你下次不要给我留饭了,爸爸发现会骂你的。”
妈妈抚摸着撞羽干枯的头发,莫名的心疼。
撞羽用小脑袋剐蹭着母亲的大手,一脸的幸福。
母爱,是她能够在这个家庭里感受到的为数不多的温暖了。
心里那么苦的人,要多少甜才能填满?
心里有很多苦的人,只要一丝甜就能填满。
……
“爷爷,爷爷,我妈生了,是个弟弟,是个弟弟,我有弟弟了,我有弟弟了。”
苏蛰萤依旧漂浮在空中,看到撞羽风风火火跑进来,冬天地滑,她在门槛处被绊倒,擦破了脸上的油皮,她强忍着没有哭,挣扎了一会儿,费力的爬起来。
“爷爷,奶奶,我妈生了,我妈生了,是个弟弟,是个弟弟。”
她往院子里跑,一瘸一拐的,一边跑一边高声大喊。
这天晚上,她破天荒的上桌吃饭,筷子在桌子上的几个荤菜之间逗留,没有人给她坏脸色,甚至劝她多吃一点。
年幼的撞羽以为弟弟的到来是幸福的开始,却没想到这只是“噩梦”披上的外衣。
……
夜晚总是像应召女郎那般来的急不可耐,夜色深邃时比木耳还要黑。
“娃子六岁了,到上学的年纪了。”
“哪有钱哦。”
“要不是你整天抽烟喝酒,咱家能没钱?”女人的声音尖锐而刺耳。
“你个药罐子,就是无底的窟窿,你自个说说,咱家有多少钱花在你身上了?啊!你要是一开始就给我生个带把的,会没钱上学吗?都怪家里那个赔钱货。”
“赔钱货”撞羽无辜躺枪,她的父母只是需要找一个借口来掩盖自己的无能罢了,把贫穷的责任归到撞羽头上,他们就可以心安理得,理直气壮的原谅自己。
至于当事人睡得比狗晚、起的比鸡早,干的比牛多、吃的比猫少的事,就这么被轻易忽略。
就像是很多大人会把孩子不学无术甩锅到游戏上,从而掩饰家庭教育、学校教育、社会教育的失败。
咔嚓一声打火机响,漆黑的屋里亮起一点火光,屋里静默了半响,传出男人的声音。
“娃子上学这事,我来想办法,你不要管,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心太软,成不了事。”
火光一燃到底,男人连着两口把烟抽完。
……
“弟,姐姐准备好了,我们上街买衣服。”
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的,一大早撞羽的父亲告诉她,要带她和弟弟一起上街买衣服。
撞羽看着身上化肥袋子改出来的衣服,想到有新衣服穿,兴奋的小脸红扑扑。
第一次跟着父亲来到商品街,撞羽被琳琅满目的商品晃花了眼,叫卖声不绝于耳,各种美食的香气勾起她肚子里的馋虫,她走走停停,亦步亦趋的跟在父亲身后。
弟弟不走了,大眼睛看着一位扎着两条小辫的可爱小女孩,她手里拿着糖葫芦,小舌头舔来舔去。
弟弟咬着手指头,口水呲溜一下吸上去。
父亲摸摸弟弟的头,慈祥地说:“想要吗?爸爸给你买?”
弟弟看了看小女孩,扬起头看父亲,小脸皱成一团,下了莫大的决心,纠结道:“爸爸,买卖儿童是犯法的。”
父亲的脸不自然的僵了一下,然后迅速恢复笑脸,扭头,怔怔的看着撞羽。
看她比同龄人更加瘦小的身躯,看她干枯的头发,看她乌溜溜的大眼睛,看她穿着化肥袋子改的衣服……
他蹲下来,轻轻地抱住撞羽,厚重的大手轻拍着她的背。
撞羽先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大眼睛蓄满泪水,却强忍着不让她流出,哽咽着说:“爸爸,以后我一定会听话的,一定会听话的,不会再惹你生气了,你多抱抱我,抱抱我好吗?”
出生至此十二年,她第一次接受父亲的拥抱,第一次感受到那厚实有力的臂膀,第一次知道什么叫“父爱如山”。
父亲站起来,从口袋中掏出几张皱皱巴巴的钱,递给撞羽,揉着她的头:“我站在这等你,你去给你和弟弟买点糖葫芦。”
“好。”
这一声“好”是如此响亮,把过路人都吓了一跳。
她左右张望,快速穿过马路,眼里只有卖糖葫芦。
“两串糖葫芦,给你钱。”
第一次正式的花钱给自己买零食,必须要大声,才能显示自己的喜悦。
一手一串糖葫芦,隔着一条马路,撞羽对父亲和弟弟扬了扬手。
“等我过去,我来……”
一辆面包车突兀停在撞羽面前,车门刷一下打开,一个花臂纹身大汉从里面跳出来,一手揽住撞羽的腰,一手勒着她纤细的脖子,力量与体型的差距,让纹身大汉不费吹灰之力就把撞羽拽到车里。
“爸爸,救我,救我……”
一切都来的太快,撞羽甚至来不及多喊几声救命,就被带到车里捂住口鼻,套上麻袋。
面包车横冲直撞、飞驰而去,地上两串糖葫芦沾满了灰,静静躺在地上。
……
“系统,为什么我的角色是被拐到山里当媳妇?”
不大的空间内,蹲着被拐卖来的妇女,撞羽也在其中。
系统:“我是根据你在车上的梦,在梦里,你被人卖到山里当媳妇儿,又因为吃的太多被赶出来了,所以我……”
苏蛰萤小脸一红:“胡说,我怎么可能会吃那么多?诽谤,你在诽谤我啊,小心我告你诽谤啊。”
系统慢悠悠的说:“也不知道是谁因为一天吃五顿,被外卖APP怀疑刷单,封了号……”
苏蛰萤:……
呸,垃圾系统,偷窥人家**,我苏蛰萤不屑于你这样的小人说话。
“你好,我叫苏蛰萤,你也是被抓来的吗?”
苏蛰萤看着被抓进来的撞羽,好心和她打招呼,十二岁的她遭逢绑架,正是极度慌张虚弱的时候,此时趁虚而入,就可以狂刷好感度。
“你好。”
撞羽抱着膝盖,靠墙蹲着,回应了苏蛰萤一声后便不再说话。
苏蛰萤看着撞羽头上的好感度进度条,此时好感度为五十,大约就是无感的状态。
“请你吃巧克力。”
苏蛰萤把撕开的巧克力塞到撞羽嘴边,她狐疑的伸出小舌头舔了一下。
微苦的味道在舌尖晕开,微苦过后有一种甘甜,很香醇,丝滑般的享受。
当你开始吃那些高热量的甜食时,你的脸上会出现什么?
答案:笑容!
苏蛰萤看到撞羽头顶的好感度一下子就长了十点。
果然,吃货间的友谊就是如此简单,你给我好吃的,我们就是朋友,你抢我吃的,那就没商量了,拔刀吧。
食拿九稳。
反正是梦境,食物取之不竭用之不尽,苏蛰萤疯狂具现食物塞到撞羽手中,想要一次把好感度刷到八十。
“你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好吃的,你从哪里变出来的。”
撞羽拒不接受苏蛰萤的食物,甚至起身在离她更远的地方蹲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