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后,烈艳的红玫瑰是墙上蚊子血,清冷的白玫瑰是指尖剩饭粒。朱砂痣不是绕指柔,白月光也成旧消遣。
抬头望上去,二楼栏杆处倚着一个束发的男人,颓唐如玉山之将崩,像是千里以外被一壶百年女儿红浸泡的南雪。
他眼下呈出的红晕正好低语出他身上的酒香,他摇摇晃晃的翻过栏杆,从二楼轻飘飘的坠下,像一只轻盈的凤凰。
一身紫袍龙凤蜀锦绣,金丝勾勒烟雨山河,他准确的落在了楠清面前的板凳上。
朱砂白月
他纤纤玉指在吕楠清眼前打了个响指,那蒙在她眼前的黑巾便剥落下来,她缓缓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切忽然刺眼得慌,没有习惯光明的她眼前白茫茫一片,难受得噙满眼泪。
“这么漂亮的眼睛,老是闭着多可惜。”他接过桌上的那坛酒,仰头痛饮,透明的酒液顺着脸颊滑下打湿了他领口上绣的那朵精致桃花。他枕在桌上看着胡逸尘道:“别闭着眼装瞎子了,这儿没谁要你们的眼睛。”
这是胡逸尘第一次真真切切的看见吕楠清的面容,也是吕楠清第一次看见胡逸尘的样貌,他一头清爽的短发,气质若竹身修似松,有些小麦色的皮肤看起来没有丝毫病态,他恐怕是吕楠清见过最有少年气的人,春风不妖,夏阳不躁,秋雨不阴,冬雪不寒。
“到我店里来,有何贵干啊?”店家枕着手臂醉眼朦胧,那是与胡逸尘不同的病态又另类的美。
客栈外风起云涌,大片的黑色裹挟着呼啸席卷而来,这似乎是一场不小的风波,天,要变了。大门蓦地关上,发出一声暴吼,店家揉揉头发,撑起脑袋啧了一声。胡逸尘警惕的看着他说道:“我们从盲村来,那儿出事了,一直走,就走到这儿了。”
店家伸个懒腰道:“这儿不接待难民。”
“要是真不接待,我们连门都进不来吧?”吕楠清拿起那坛桃花白芷酿在坛边深深嗅了一口那气味,片刻间被拉回千万个轮回以前,她被熟悉感捂得快要窒息,却就是想不起来这熟悉感究竟是什么,桃花白芷酿与自己到底什么关系。
店家听吕楠清一言笑出了声:“姑娘,这个男人,我能接待,你,不行。”
“为什么?”胡逸尘语气有些着急,这样的天出去定是必死无疑,外面还不晓得有什么牛鬼蛇神在饿狼扑食。
店家举起银杯再喝一口才懒洋洋道:“我怕惹祸上身啊。”
他的一举一动像极了某个故人,引得楠清大脑深处撕裂一样的疼痛。她用力拍了拍自己的后脑勺,想要驱赶这痛,客栈外又是一声巨物的惊鸣,古老悠长,如同天地原生之神明一样让人心生敬畏。
她看了一眼这一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店家,应声道:“好。”
说罢便转身朝着门口走,绕过店家时,那男人将她腰间一扯,一把精致的匕首已然成为他掌中万物,他试图拔开这匕首,却没有丝毫作用。冷笑一声,玩味又别有深意,他问她:“周寻把这玩意儿都给你了,你却跟个黄毛小子跑了?”
周寻……
寻……
你叫周寻好不好!找寻的寻,我老是找不着路,以后,就都由你来寻我吧!
他嘴里周寻二字像是一块石子,砸向她这潭死水,水波粼粼,潋滟了时光,漾起一圈又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