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罗兰开,清风入梦来,昼出花谢,梦浮永夜。
谁在哭吗?
好热,眼前是一簇跳跃的红色,是火吗?莲花睁开眼是一片火海,火海中央是一群赤身果体的人围作一圈,手牵着手跳一支甚是古怪,不能够称之为舞蹈的舞蹈,这似乎更像是一堆裸色肢体胡乱的狂欢,一场诡异无声的祭奠。
那群人的本应是眼眶的地方只有浓重的黑色,越是灿烂的笑容在此刻越是刺骨得像夏夜里的寒颤,舞,甚至没有脚步声的狂舞,在这群人中央的是一团燃烧得愈加灿烂的火。
红。
红得撕心裂肺,红到胸口滚烫。
像是人临死前直冲天灵盖的颤抖一般红着,像是放尽最后一滴血后热量褪去只剩下灵魂的绝望一般红着。
恐惧和悲伤毫无缘由的充斥在颅顶,快要冲破天顶而出。
......
“莲花!莲花!”周甜儿的声音终是将她从那个红色的梦里拉了出来。
莲花醒来身上却是一身大汗,胸口的剧烈起伏是梦中情绪的残留,她摸摸额头上细密的冷汗问起周甜儿:“怎么了?”
“你一直大喊大叫的,也不知道做什么怪梦了。”周甜儿拿起一块破布去擦莲花脖颈后的汗水,刚触到那块肌肤便被莲花拦下。
“别拿那个擦我,脏。”莲花捋顺呼吸后,又回到那一副欠揍的模样,“这儿有能沐浴的池子吗?”
“啧,天下大旱!”甜儿把那破布往肩上一搭,“哪儿来的池子给你洗?既然你起来了,那跟我去挖泥巴去。”
“挖泥巴?”莲花歪了歪头一脸不可置信的指指自己,“你让我挖泥巴?”
甜儿跳下桌把脚戳进鞋子里:“那不然吃什么?你当这儿天天有大饼能吃呢?昨儿那块儿还是我从小黑嘴里抢的呢。”
“吃泥巴?”莲花眨了眨眼睛,寻思了一下,师父曾讲过人间藏有各式美味,未曾提及人族是会吃泥巴的。
“哎呀走吧,快点儿,我都快饿死了。”甜儿挖了挖鼻孔,又将手在裤子上蹭蹭,拉起莲花便走。
热。
热到地面蒸腾出的热气扭曲了土壤本身的纹路,滚烫的气息在龟裂的苍黄上舞蹈,像是昨夜那个梦里那些狂乱的肢体。
已经是寸草不生,不过在远处的戈壁有些裸果木罢了,挖泥的人不在少数,连土带着裸果木一同挖走,他们的汗水滴在地上,土地来不及吸收便悉数被蒸发干净,连带着本身的水分一同蒸发,于是那龟裂便裂开更甚。
“你们为什么不走呢?走远一点,或者去五台山上啊,那儿有水。”莲花站在不远处看着跪在地上的人们,以一种虔诚而卑微的姿态挖去最后一点大地的给予。
当她刚说完“走”这个字眼,那些失去光亮的眼睛便望了过来,莲花一眼便捕捉到其中一个双圆溜溜的眼睛,那双眼睛的主人是个看上去病恹恹的少年,这双眼睛同周遭一切格格不入。
“嘘......不能说走,我们是出不去的......出去的人会被鬼怪杀死,或者还没出去就被当成叛徒献祭给鬼怪......”甜儿说完怕莲花听不懂似的在她耳边补充道,“就是烧死......”
莲花脑子里又映出那疯狂的红色。
红。
她有些喘不过气,恐惧和悲伤竟然是她下山后最先在七情六欲中体验到的。
莲花笑笑心念道:“那我倒要看看,何方神圣胆敢把我烧了。又是什么鬼怪敢吃了我莲花补身子。”
在那众多双没有光亮的眼睛里,有一双布满皱纹的眼睛,干巴巴的皮肤紧紧依附在脆弱的头骨上随时便要倾塌的样子。于是一阵热到刺骨的风吹过,那双眼睛便倒下了,伴随着身边孩子的惊声尖叫,除了那孩子以外身边其他的眼睛只是斜眼瞥了瞥便埋头继续挖起了泥土。
莲花踱步走去,上好锦缎惹得一双双眼睛盯着滴溜溜的看,这身布料的出现似乎比身边死了人更叫人注目。
她居高临下的看着那具明明才到下,却像是被腐蚀多年的瘦弱尸体。那病恹恹的少年扑在这具老人臭比尸臭更厉害的躯体上哭泣,叫着“奶奶”。莲花想起昨日甜儿说的故事,想起那句神莲庇佑,轻轻吹口气出来,那口气还没完全出得了口便被打散。
“不用神力怎么普度众生?”莲花喃喃自语道,语气里尽是埋怨,“叫我来白白看着人送死吗?”
甜儿蹲下,将那具尸体瞪着的眼睛拂下:“安息吧。”
......
人群里传出久违的声音:“安息?呵。”
那哭着的少年哭得更狠了。
甜儿转过身去拉拉莲花,悄悄对她耳语道:“我们把他奶奶拉去下葬吧......得挑个人家不知道的地儿。”
“为什么我们得把他奶奶拉去下葬?”莲花歪歪头表示不解。
甜儿“啧”一声:“你怎么这么没人情味儿?他一个人埋得动吗?要是就放这儿......”
甜儿压低了声音.......
“晚上会叫人抬了拿去吃了。”
“吃了?”莲花瞪大了眼睛,“你们人族会蚕食同类?”
甜儿狠狠揪一把莲花:“小点声儿小点声儿,什么你们人族你们人族的,搞得你不是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