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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6章

我说:“行。”

老板说:“一个月九百块钱,不管吃,管住,每天再给五块钱补助,自己买着吃。”

我一听心里十分高兴。一个月九百块钱,对我来说那可是一个巨大的数字,巨款呀。在家一年下来也收入不了九百块钱。

说实话,那一刻我的眼睛都开始冒蓝光了。

就这样,我找到了我的第一份工作——装卸工。

第4章装卸工

我就这样和老板走了。

农村出来的孩子都实惠,没那些心眼,很容易相信人。当时也不会想到什么上当受骗啥的,心想我一个大小伙子谁会骗呀,要是丫头就说不定了,兴许会被人骗。

和老板来到在大东上园一个小区后面,那里是一片平房,其中有一个小院,三间房。

老板说这就是我住的地方。进到里面一看,一间住着司机,一间是闲屋,剩下一间是装卸工住的。一共有两个装卸工,一个是我,还有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哥。看这位大哥的体格还没有我一半好。

住的地方很简陋,土炕,有行李,剩下的就是有水,可以洗脸,屋里有桌子和凳子,吃饭的时候可以坐在那吃,方便一些。剩下的就没啥了。

做装卸工很辛苦,尤其是装卸水泥。

装水泥的车白天不能进市区,只能晚上进,所以我们干活只能在晚上干。水泥大库在桃仙机场那里,离工地有六十里地,一晚上来回往返两趟到三趟。拉水泥的车是十吨位的解放141加长厢,也就是说,一晚上我要和那个大哥装二十到三十吨水泥,然后再卸二十到三十吨水泥。一吨水泥二十袋,一车十吨,那就是二百袋。一晚上两车,连装带卸加一起是八百袋,要是三车,就是就是一千二百袋,任务艰巨呀。

当装卸工的第一天,车拉着我和那位大哥来到水泥大库,打开库门进到里面,直接被里面的场景惊呆了。

成袋的水泥一袋袋的摞着,那可不是十来袋水泥那么高,而是四、五十袋那么高,一排排的摞在一起,像座小山,看着就眼晕,至少有七、八百吨。

司机是一个黑龙江的小伙子,退伍军人,人很好,把车直接开到水泥摞底下,同时告诉我说千万不要图省劲先装靠车跟前儿的,要从水泥摞顶上一层一层的往下拿着装,装的时候眼睛机灵点,防止水泥滑坡,水泥一旦滑坡砸到身上,轻的伤胳膊断腿,重的会立时丧命。听了司机的话,点点头,戴上防尘口罩,开始装起来。

眼睛懒蛋手好汉,啥活都是干完的不是拿眼睛瞅就能瞅完的,跟自己说,来都来了,干吧,就冲那九百块钱也得干呀。

我开始一袋一袋的往车上装水泥。刚开始装的时候还可以,没感觉怎么累,加上在家里总干农活,身体还行。等装到五吨的时候,已经浑身大汗淋淋,搬水泥袋子的手开始有些发抖了,呼吸也有些困难。由于来回的搬水泥,水泥粉尘到处都是,防尘口罩很快就有被糊死的感觉,一呼一吸的时候能听到来回的斯斯声。

装的速度慢了下来,和我一起干的大哥开始坐下来休息。我知道不能停下来,一停下来再装就更干不动了。我一个人就慢慢的、一袋袋的装着。等装到还有一吨完事的时候,已经是浑身颤抖,双腿不住的打颤了。

终于全部装完,几乎是小跑着走出大库,摘下防尘口罩,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浑身上下全是汗,被外面的冷风一吹,凉飕飕的。心里说,真他妈累呀。

司机把车开出来,招呼着上车,坐到车上,对自己说,这才完成一晚上四分之一的工作。

等到了工地从车上往下卸水泥,又是一次浑身大汗淋淋,双腿颤抖。

这个时候发现两个手腕子开始有点疼,看了看,手腕子已经开始往外渗出血丝了。装水泥的袋子是编织袋,装一袋两袋还没事,装的多了,手腕子就被编织袋喇的破皮,皮一破就有血丝往外渗。看来干什么都不容易,钱难挣呀。

等把第二车水泥卸完回到住处的时候,天已经开始放亮了。

回到住处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水清洗。洗的时候才发现头发已经洗不开了。脑袋出汗,加上大库里的水泥粉尘不断,水泥粉尘落在头发里,和汗水搅合在一起,头发已经快成混凝土了,洗都洗不开。告诉自己得剃个光头。等洗手腕子的时候,水沾到手腕子上有些隐隐作痛,渗出来的血和水泥粉尘合在一起,已经变成了灰中带着深红的颜色。司机告诉我,不要用力洗,等过几天手腕子结疤就好了,不会再出血,也就不疼了。

用脸盆来来回回的给自己冲洗了两遍,擦干身子,躺在炕上就睡着了。

说实话,真的累呀,有一种不想再干的冲动,但想想那一个月的九百块钱,忍了,坚持,继续干。

这么多年以来总结出一个道理,人不是不能成功,只是有的时候坚持不住半道放弃,也就失败了。人不管干什么都不容易,哪有那么多容易的事。想挣钱就得干活,干活就得挨累,在家里躺着不累,可是谁给钱呀。人累一点没啥,就怕你想累而没人用你累的时候,那人就算是废了。

人人都希望自己能够成功,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那个人,可是真正成功的没几个,大多数都是心血来潮、热血澎湃,按照自己的想法和设计好的路子去做,做着做着遇到困难就开始泄劲,然后给自己找一个安慰自己的理由,或者说,给自一个可以不再坚持下去理由,和一个跟别人也说得过去的解释,说不是我不想干,而是因为什么什么做不了,所以就不干了,什么都半途而废。最后发现自己活了一辈子一事无成,就对自己再次的安慰着,这辈子就这样了。

那就真的这样了。

在家的时候母亲常说,人有享不了的福,没有吃不了的苦。

贫穷和困苦不是与生俱来的,当它出现的时候我们不是去顺从它,而是一点一点的去改变它。日子就是这样过的,我们需要做的就是慢慢的把日子过好,只要心里有着美好,往好的方向努力,日子一定会好起来的。

其中的秘诀就是两个字——坚持。

睡了一天的觉,到了下午四点起来出去吃口饭,接着装水泥。

干装卸工虽然累,但这是我的第一份工作,再累也得坚持下去。因为兜里没钱,要想在这个陌生的城市生存下去,首先得有个工作,能挣到钱,另外家里需要用钱的地方多,还欠着许多外债,五姐还在念师范,每个月都需要用钱,我必须得坚持下去。

看看天,没有看到电视里看到的那个城市里美丽的天空,灰蒙蒙的不如家里的好。那天空和我当时的心一样,都是灰蒙蒙的。

就这样,我坚持下来。

干到第十天的时候,装卸一车水泥对我来说已经不是啥大事,显得很轻松。

半个月之后,和我一起装卸水泥的那个大哥走了,他说太累了,出去找个轻快的活干。大哥走了,剩下我一个人,老板叫我一个人先顶着,他去招人。

我知道装卸水泥不是什么好活,几乎没人爱干。脏、累不说,主要还有危险,在我之前的一个装卸工因为水泥滑落把腿砸断了。干这个活,有一身力气还不行,还要够机灵,眼神好使,要不然,真的很危险。

我一个人干自然要慢上很多,快到早上八点才从工地卸完水泥回来,累的和一条死狗似的,啥也不想,就想睡觉。那时候就想,这真不是人干的活,要是有钱了说什么也不干这操蛋的活。

我自己一个人装卸水泥坚持到第六天的时候,老板找来了两个人,这样我轻快不少。

到一个月的时候,老板找到了我,对我说:“小兄弟,你干的挺好,但是这个活不适合你,你太年轻了,干这个活伤力、伤身子,你现在感觉不到,等你到岁数了就会感觉到了。”他接着说:“挺喜欢你的,不想让你在干了,看你趁着年轻还是找一个能学手艺、轻快一点的活干。

说实话,我当时有点懵,但心里知道自己这是下岗了。

刚刚有个活干就这么没了,还得去哪找活呀。

老板还是很好的,现在回想起来他是一个好人,如果我一直在他那里干装卸工真会把体格造完了。老板把一个月的工资给了我,还额外的给了我五百块钱,说在没装卸工的时候我一个人顶着,就算是辛苦费吧。同时还告诉我,在没有找到工作的时候可以在他那里住着,什么时候找到工作什么时候走。

我第一份工作就这样结束了。

走在省城的大街上,看着街道两旁行走的人们,一个个陌生的面孔,感觉到自己和这座城市格格不入,自己是那么的渺小和孤单。

城市很繁华,也很诱惑,但它不属于我。

在这个城市里,有很多挣钱的地方,那是我下一个要去的地儿,我要挣钱,要在这个城市里生存下去。

看看天,告诉自己,路还要走下去。

第5章抻面馆

家有万贯,不会出来打工。

要想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生存下去,我没有任何后路可言。

我要继续前行。

工作失去了,重新去找活干。

我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没有手艺,就有一副好体格,有一把子力气,外加年轻。这就是我的资本。

这里不是家,在家里身上没有钱可以活着,在这里不行,身上一旦没了钱活都活不起。摆在我面前的是首先解决自己的生存问题,当生存成为需要解决的问题时就简单多了。

我要找一个可以管吃管住的地方,同时还能有钱挣,如果还能学点手艺,那就更好了。

这就是我的目标。

那时候农村出来打工的孩子一般的情况下就是两个选择,一个是进建筑工地做小工,一个是到饭店去干活。

在当装卸工的时候总为吃饭的事发过愁,老板不管吃,每个月给一百五十块钱叫自己买着吃。开始的时候觉得很好,可是吃了几天之后就发现一天五块钱的伙食根本就不够吃。干的活累,总是饿。吃不饱饭就没力气干活,这是不变的道理。

那时候一碗抻面两块钱,对于正是小伙子的我来说一顿吃两碗抻面是轻轻松松的,并且还不怎么饱。就按每天吃抻面来算,一顿两碗,一天三顿饭,六碗,一个月三十天,就得一百八十碗,那就是三百六十块钱,一百五十块钱根本不够。何况一天三顿饭也不能总吃抻面,有时候吃点筋饼豆腐脑,饭钱就贵了,一斤筋饼五块钱,对我来说一顿一斤筋饼轻松拿下,一碗豆腐脑一块钱,这样一顿饭就是六块钱。还有的时候给自己改善一下伙食,吃个炒菜,炒菜一般的情况下都是挑最便宜的点,尖椒干豆腐、酸菜炒粉、麻辣豆腐,这三样换着点,便宜,菜量还大,配上两大碗米饭,吃得饱饱的。记得那时候一盘尖椒干豆腐八块钱,一碗米饭一块钱,那还是小碗,大碗的两块,一顿饭就得十块钱。这样算下来,一个月吃饭的钱也不少。

所以再找活,一定找个管吃管住的活干。

能够管吃管住的地方,也就是饭店了。

我又来到了劳务市场。

很烦劳务市场,总感觉就像农村大集卖牲口的市场似的,人站在那里叫人挑来挑去,挑好了支后就是讲价钱,讲好了价钱跟着人家走。现在回想起来那就像一场梦,灰蒙蒙的梦。

来到劳务市场之后直接到了饭店那个区域,没有给自己写牌子,心里别扭,觉得手里拿个牌子像过去卖身似的,有点侮辱自己。就站在那里等着饭店的老板过来雇我。由于自己什么也不会,到饭店只能是干零活,所以也没怎么在意。

那时候干零活还是很好找工作的。

站了有一个小时,过来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问我做什么的,我说干零活,他看了看我,对我说一个月二百四十块钱干不干,我说干。于是就跟他走了,连他开的什么饭店,饭店在什么地方都没问,就直接跟着走了。

农村出来的孩子就是实在,没那么多心眼。

我一直坚信世上好人多。

世上好人多。

我们都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好人多,但什么样的人才是好人?好人没有标准的定义,在不同人的眼里好人的标准各不相同。善良、和气、实在、乐于助人、向**那样的人,就应该是好人。

我觉得没有时间做坏事的人就是好人。

跟着老板来到饭店,是一家小饭店,在北四路上。

北四路整条街都是小饭店,一家挨着一家。

老板开的是一家抻面馆,店名叫“四季抻面馆”。

当时在省城最火的两家抻面馆是“老四季”和“许家”,都是老字号的店面,在省城的大街小巷都有这两家的招牌,大部分都是加盟的。现在许家不行了,四季还很火,尤其是老四季的鸡架非常有名,来省城不吃一碗老四季的抻面,不啃一个老四季的鸡架都是一大损失。尤其是到了夏天,啃鸡架喝老雪(老雪花啤酒),是一道风景,更是一个时尚。

“四季抻面”和“许家抻面”都卖鸡架,但是是有区别的。从口味上来讲四季走的是鸡汤路子,汤汁清淡,滑爽,鸡架是清汤煮的,原汁原味。许家走的是老汤路子,汤汁宽厚、香浓,鸡架是老汤酱出来的,香料味非常浓。在九十年代人们比较喜欢浓香口味,所以那时许家抻面生意非常火,四季只能屈居第二。现在人们喜欢清淡,原汁原味的更叫人接受,所以现在就“四季”横行,霸道无比。

其实做餐饮就是如此,饭菜是做吃的给老百姓吃的,就要迎合老百姓的口味,老百姓认可了才会顾客赢门,老百姓不认可就得完蛋。

我接触的第一家饭店就是这家小小的抻面馆,从此就走上了厨子这条路。

第6章北四路小店

老板姓张,叫他张哥。

抻面馆是他和人合伙开的,和他合伙的是一个女的,个子很高,长得很漂亮,记得最清楚的就是一头大波浪长发。我叫她三姐。

三姐和张哥不是夫妻夫妻,是朋友,一个单位的,单位效益不好,俩人停薪留职,出来下海经商做买卖,合在一起开了这家小抻面馆。

老板张哥戴着副眼镜,看着有点斯文,说话也很和气,不像别的老板那样瞧不起农村人。但张哥绝对是个很有城府并且很有思想的人,他和三姐在一起开店明眼人一眼就可以看出不是为了赚钱,而是喜欢三姐,想和三姐在一起。

三姐长的确实漂亮,有点像当时的电影明星郑爽,穿戴也很讲究,很有女人味。

抻面馆很小,就五张桌子。

店小,雇的人也少,除了我之外还有一位抻面师傅。抻面师傅是河南人,好像大部分抻面师傅都是河南人,这和打工的区域有关系,一个地方出来的人做什么挣钱,跟着出来的人也都学这门手艺,一个带一个,就形成了地方特色。比如山东的做熏肉大饼出名,河南的做抻面,安徽的一般是木匠厉害,东北的做饺子霸道等等。

抻面馆就张哥、三姐、抻面师傅和我四个人。

我负责的是除了抻面师傅不做的都是我的:扫地拖地、收拾桌子、清理厨房、摘菜洗菜、煮面捞面、洗碗洗餐具等等,活挺多,累倒是不累,就是磨叽。

能够找到活干暂时把自己安顿下来,心也踏实不少。至少有了吃饭和住的地方,这就解决了基本生存问题。那时候不求别的,能有个挣钱的地方,能吃能住就可以。

中国八十年代初就有了打工潮,很多农村人都出来到城里打工。他们撇家舍业,为了生存和生活背井离乡,在陌生的城市里辛苦打拼,用自己的双手努力奋斗着。在这些人之中,有头脑灵活的赚到了大钱,比如包工头,工厂代班的,还有的自己攒钱开了小饭店,小吃部,小卖部等等,这些都是比较成功的。也有就是靠自己力气挣钱的,这些人生活在社会最底层,很苦很艰辛。

我出来的时候是九十年代中期,确切的说是一九九五年。高中没有读完,也实在是念不下去了,贫穷就像一个枷锁,死死地要锁住我。我知道继续念书考上大学是一条非常好的出路,可是即使考上了那念大学的钱呢?

人要出息不一定非得念大学。

心里是这么想的,念大学的得过日子,不念大学的也得过日子,都是过日子,只要把日子过好就可以,和上不上大学没什么关系。也知道念大学好,多学点知识,增加自己的素质和修养,大学毕业找一个好工作,从此就成了城里人,这是许多农村孩子的梦想。这个梦想我也有过,并且还非常强烈,因为在我二十岁之前的人生里,经历了许多自己承受不来的压力,受到过很多嘲讽、白眼和瞧不起。原因很简单,就是穷。而改变自己命运的唯一捷径就是考上大学,走出大山,来到外面的世界。

贫穷不是错,它只是一个经历而已,我要在我的人生里默默地经历它,同时在经历的过程里去改变它。

我的家很穷,但是温暖,在我的记忆里没有谁家的屋子比我家的屋子暖和;没有谁家的饭菜有母亲做的玉米面大饼子好吃;没有谁家有我们家和气、温馨、融洽。直到现在依然觉得,在我的人生中没有感受过贫穷的困苦,那只是一场非常辛酸但却很有滋味的经历,叫人回味。

抻面馆的生意不是很好,张哥和三姐并不怎么在意,用他们的话说只要不赔钱就行。他们俩每天来到饭店也没什么事,就是坐在一起聊天,有时候还会弄两个菜喝点小酒,给我的感觉他俩不是在这开饭店挣钱做生意,而是在这享受花前月下浪漫温馨。

开饭店就是个幌子,俩人能够天天在一起才是目的。

北四路这条街上有很多小饭店,都不大。在抻面馆右边的是一家家常菜馆,挨着家常菜馆是一家熏肉大饼店,挨着熏肉大饼是一家春饼店。抻面馆左边是一家叫“老实惠菜馆”的小店。还有很多,记不住了,只记着这几家有印象的小店。

印象中生意最火的是老实惠菜馆,一到饭口的时候他家就爆满,有时候还得排队。

北四路的路口有一家档次很高的大型餐饮,叫做“粤菜威龙”,记得那时候电视里总播一个广告,是“食在广东尽在威龙”,说的就是这家饭店。我每次推着小车到垃圾站倒垃圾都会经过他家门口,总会在他家门口站一会儿往里面看,想看看里面啥样,是不是和电视广告里说的一样。

住在抻面馆,吃在抻面馆,一天也没有多少事,比装卸水泥轻松多了。抻面馆里没有炒菜,就是抻面和鸡架。

一开始的时候鸡架是张哥负责烀,烀鸡架的药料方子是张哥从“四季抻面”总店那花五千块钱买的,所以不让我和抻面师傅着手。后来张哥也懒了,就叫我来烀。烀鸡架的料包是现成的,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那时候即使把料包拆开我也不认识里面的药料是什么。

抻面师傅很保守,每当和面的时候就把我支开让我去做别的事,恐怕我学会如何和面。说实话我对抻面没兴趣,当时只想当厨师学炒菜。他不叫我看我也不看,离得远远的。

做抻面必须要加蓬灰,蓬灰是兰州的一种草,长成之后用火烧,形成一种像麦饭石一样不规则形状的硬块,很像石头,但没有石头硬,也没有石头沉。把成块的蓬灰放到一个大锅里,点上火开始熬,熬着熬着就变成了水,像点豆腐用的卤水一样。熬蓬灰的时候有一股很难闻的气味,非常刺鼻子。每次熬蓬灰的时候我都会把炉盘拿到外面去,在外面熬,要不然在厨房熬大伙都受不了。把熬好的蓬灰水装到瓶子里,做抻面的时候,主要是在进行拉扣的时候要放一点,要不然拉出来的抻面没有筋性,也不好吃。

我试过不加蓬灰抻面,抻出来的面没筋性,还少了一种味道,这种味道说不出来,好像缺点啥,不好吃。等加了蓬灰抻出来的面又有筋性又好吃。

后来知道蓬灰这种东西吃多了对身体不好,现在抻面馆都不用了。

说实话,现在的抻面也吃不出过去的那种味道了。

抻面师傅保守,也就不去惹人家不高兴,我做自己的事。

一天下来除了干活我几乎不怎么说话,这个活干完了干那个,不闲着,把所有的活都干完了就去搞卫生,总之是让自己总点活干。干活这玩意儿得看开,当时我在抻面馆工作,吃在抻面馆住在抻面馆,在外面也没有朋友,出去了也就是望望天没啥意思,还不如干点活得劲儿。再加上干过力气活的人干饭店里的这点活不算什么,就和玩一样。另外多干活少说话,保证没毛病。

那时候在饭店里干活比现在辛苦多了。一年下来没有任何休息,不像现在,每个月还有几天休息,可以放松放松,在那个时候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另外那时候住的也不行,没有寝室,就住在店里。

晚上客人走了之后我开始收拾完卫生,收拾完卫生开始搭凳子,把凳子搭在一起,形成一个临时的组装床,上面放上简单的被褥,就是睡觉的地方了。第二天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把被褥叠起来,拿到厨房放进一个橱子里,再把凳子恢复原样。

睡凳子很不舒服,有时候睡着睡着凳子就分家了,人不掉到地上就是好事,赶紧起来把分家的凳子再凑到一块,继续睡。现在有时候和厨房的兄弟们说当初睡凳子的他们都不相信,说我在骗他们。呵呵,那时候真的这样。

在抻面馆干了十来天之后渐渐稳定下来。和张哥与三姐也都熟悉了,彼此有了认可和信任。

以前都是张哥早上出去买菜,现在张哥叫我去买,他可以晚起来一会儿。

在抻面馆干活,也认识了一些人。

右边隔壁家常菜馆的厨师是一个山西的小伙子,比我大五岁,很瘦,戴个眼镜,很精明的样子,说话的时候有点傲气。他家不算太忙,闲着的时候总到抻面馆来,一来就说他的光辉历史。他说他的,我做我的,顶多就是笑笑。

熏肉大饼店的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女的,大伙都叫她李姐,很热情的一个人。她家店生意不怎么好,她也不怎么管饭店,更多的时候是出去打麻将,听说她打麻将很厉害。李姐雇了一个女厨师,一个做熏肉大饼的女的,还有一个服务员。做熏肉大饼的师傅和服务员是一起的,姑嫂俩。

三姐和李姐两个人比较熟悉,以前是一个单位的同事,她俩总在一起聊天。两个老板是同事加朋友,两个饭店打工的自然就比较熟悉一些,你到我家店看看,我到你家店看看,一来二去就成了朋友。

李姐家做熏肉大饼的师傅姓王,比我大,叫她王姐。服务员的是她的小姑子,比我小,叫英子,小丫头很乖巧,也很好看。

说是姑嫂俩,其实王姐还没结婚,她和英子的哥哥从小定的娃娃亲,两家关系比较好,父母们就这样定下了,等孩子长大了,彼此都没什么意见,也就顺理成章了。我问过她们,怎么英子的哥哥没出来打工,英子说她哥哥在家念书呢,要考大学。等王姐没说什么,眼神里有着一些落寞。

英子毕竟年龄小,比较活泼,没事的时候就往抻面馆跑,进门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哥呢。有时候三姐调侃我,说哪天把英子领回家做媳妇吧。我就笑笑。那时候从农村出来打工的孩子,大多数都是家里困难,说不上媳妇的,出来打工挣钱,挣完钱好回家娶媳妇。有厉害的,在打工的时候就搞上对象,领回家结婚生子。在我老家,如果谁家的小子出去打工领回来个媳妇,那叫能耐。

也许我是过早成熟吧,二十一岁给人的感觉像二十五、六的,除了脸上显得成熟,自己感觉心里也很成熟。在念书的时候,同学们就说我根本就不像个学生,像是个已经结婚,成家立业的大老爷们。其实我自己也是这么感觉的。

我的高中并没有念完,念到高二的时候就不念了,一边在家种地,一边干点别的挣钱。什么活都干过,跟过车,挖过媒,在镇里果树站干过,还跟着瓦匠干过小工,还给人家挖过金子,上山砍过树,给人家挖过井,但都不怎么挣钱,最后决定出来打工。

我打工的目的很清晰,就是挣钱,供五姐念书,同时改变家里的贫穷,让母亲过上好日子。等娶媳妇这事,是排在后面的,

青春期的时候,哪个少女不怀春,那个少年不揣鹿。心里都有那种渴望,尤其是在外面打工,离开家,离开了父母目光所及之处,胆子自然就大起来,和异**往,也就不再担心被父母发现,不在乎村里人的眼光,不再怕有人说三道四。这也许就是放飞自我吧。

人到了什么年龄段,只要是发育正常的,智商正常的,不痴捏呆傻,就会考虑那个年龄段应该考虑的事情,不管是生理上的还是心理上的,都一样。

其实真的要说媳妇,得说像熏肉大饼店做熏肉大饼王姐那样的,虽然长相普通,不漂亮,是个普通人,但这样的女人过日子,会一心扑在日子上,叫人放心。我就是按着王姐的标准找的媳妇,真的很能过日子,现在我没有我媳妇厉害,人家已经成为公司的副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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