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声看去，是一个玉面公子。

商琴点头，认下自己的身份。

“下官乃门下省侍中涂行远，陛下命下官在此等候商姑娘，转达一句话。”

“什么话？”

“君无戏言。”

瞬间，商琴明了这意思，昨日皇帝承诺的，是查清楚之后便会放了秋墨语，而今，让人带的这句君无戏言，便是告诉商琴，只会在案件查清之后再放了秋墨语。

皇宫不比天牢，这么大一个地方，只要将秋墨语关押在某一个宫殿，她便不能轻易找到他。

“我知道了。”商琴只能点头。

在商琴离开之后，涂行远又进了宫，直接去见皇帝。

“话带到了？”皇帝正批阅着奏折，状似随意地问。

“是。”

“她有什么反应？”

“商姑娘答了声‘知道了’，随即便离开。”

皇帝搁下笔，“没别的？”

“没别的。”

“这倒是奇了，她不像是会这般轻易顺从的女子。”

皇帝自己思索了一阵，唯一能猜的，便是商琴又会夜探皇宫。回过神发现涂行远还在，他这才记起还有个人，打发涂行远出去。之后，又命人要进一步加强宫中的戒备。

这晚，皇帝依然宿在前一晚的所在，整晚也无法入眠，就等着商琴来。偏生这一晚，宫中风平浪静，商琴根本就没有出现。第二日，皇帝盯着两个颜色又深了一度的黑眼圈上朝。

被关进天牢，又入皇宫，秋墨语对这样失去自由始终安之若素。而且，真要说起来，同样是被限制在一个小房间里，宫里的高床软被比天牢的干草铺要好太多太多。

只是，一想到到了宫中，她便不能再像之前那样随意过来，也不知外面的情况究竟如何，他便完全没法淡定地看书，时不时地抬头望向窗外。有时候，他有种错觉，似乎下一刻，她便会突然出现，一脸灿笑地得意宣称“她来了，皇宫也不能挡住她”。

可，她始终也没出现。

御书房内，皇帝的御案上，摆着一份摊开的卷子，侧边带有封条痕迹的卷边，写着秋墨语三个字。旁边，还有一沓试卷，那属于别的考生。

对秋墨语，皇帝的唯一观感便是商琴的丈夫，是可以牵制商琴的人，可当那来自全国各地的大儒，都将同一份试卷评为最优之时，皇帝也忍不住好奇这份试卷的答主。再询问负责伺候的宫人，得知他居然都十分淡定从容地看书绘画，皇帝再遏制不住好奇心，命人将秋墨语的卷子送到，他要亲自看看这份令所有大儒都赞不绝口的奇妙文章。

而今，他看了这份文章，赞赏之余，更加心惊。

这篇文章，简直就像比照着他的心思在写。

民为邦本，本固邦宁。

这是会试的题目。

他的原意，是想看看考生对当前富者恒富、穷者愈穷的国情的理解。

两百年前，天统帝推广番茹，使民不受饥，发展商贸，使国库充盈。当时的宁朝，民富国强、万邦来朝，或者说，如今的宁朝也是如此，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可是，身为帝王，必须有清醒的头脑，看清繁华背后的落寞，光明背后的黑暗。这是祖训，而先祖为此做了许多准备，也令如今的他，确实看到了朝臣们“天朝上国”溢美之词背后，从不被人提及的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