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诺惟沿着江边走了大半天才看到公路,他小心地躲在灌木丛中观察了一会,确定没有警察之后,才敢走到公路边上拦车。
然而,他拦了半天也没拦到一辆车,过往的车辆看到韩诺惟,无不加快速度离开。韩诺惟在心里苦笑,他知道自己的样子看上去很吓人。他面孔丑陋,又只穿着一条旧短裤,加上乱糟糟的头发,看上去很难说是个好人。
不远处又驶来一辆半新不旧的面包车,韩诺惟赶紧又招起手来,他没有抱很大的希望,因为这车没有挂车牌,这样的车应该是不愿意别人搭便车的,万一被查就麻烦了。
出乎意料的是,这辆车居然在他面前停了下来。开车的是一个瘦高的年轻人,长着一张黝黑朴实的脸,他用蹩脚的韩城话问道:“朋友,你需要帮忙?”
韩诺惟犹豫了一下,决定冒险试试,他用熟练的缅甸语回答说:“你好,朋友,我想去南坎。”
后车厢的玻璃被推开了,一个脸上擦着白色的粉的汉子用缅甸语问:“你是南坎人?在这干嘛?”
韩诺惟答道:“我跟我老板过来赶集的,但是回程路上被人抢了。”
“你老板呢?”
“死了,还有几个伙计也死了。”
“那你怎么没事?”
“我半道下去拉屎了,正蹲着,看到一群人冲上去抢老板的东西,还捅刀子,我吓坏了,就逃跑了。我当时还吓得摔了一跤,身上也擦破了。”说着,韩诺惟转过身,让他们看自己身上的伤口。
“你的衣服呢?”
“衣服都在老板车上,我不敢回去拿。”
“拉屎需要脱掉衣服吗?”
韩诺惟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容,“老板很防着我们,怕我们偷偷藏东西。”
“你的鞋子呢?拉屎还要脱鞋?”
“跑掉了啊,我穿那个拖鞋,跑不远的。鞋子掉了跑得还快些。”韩诺惟又抬起腿,想展示自己的脚底板。
对方缩了一下脖子,显然是不想看。韩诺惟放下脚后,他又换了个问题:“你们老板是做什么生意的?”
韩诺惟说:“卖琥珀。”然后又补了一句,“以前也卖过翡翠的。”
那人沉默了几秒,忽然问道:“你老板叫什么?”
“邱丹孙。”韩诺惟脱口而出。
“不认识。不过好像是有个叫什么孙的”那人自言自语道。他想了一想,冲韩诺惟说:“你的老板都不在了,你要我们送你去南坎干嘛?”
韩诺惟说:“我是个手艺人,只要是琥珀加工方面的我都很擅长。你们要是能顺路,把我放在南坎就好,我在那儿再去找活儿干。”
“你懂琥珀?”
韩诺惟点点头。
那人拉开了车门,“你上来说。”韩诺惟暗自窃喜,立马上了车。那人在包裹里翻了一下,拿了一个东西给他,“你先看看这个。”
韩诺惟接过来,仔细察看了一会儿,然后说:“这是普通的棕红珀,在缅甸琥珀中最为常见了。这块料子质地较为通透,几乎没有杂质,可以算作是棕红珀中的良品。可惜的是这里有一道明显的裂。”说着他指给涂粉的人看,“不过,这道裂刚好在这个凸出的角上,把这个角去掉就可以了。”
司机赞叹道:“乖乖,很厉害啊,不打灯就能看出这么细小的裂痕!”
韩诺惟犹豫了一下,诚恳地说:“老板,如果你们进的都是这一类的货,一定要精加工,不然克价上不去。”
涂粉的人抠了抠鼻子,若有所思。
司机好奇地看着韩诺惟的脸孔:“你这头发是不是太长了点?不热吗?”
后座的一个人插嘴说:“你以为都跟你一样么,恨不得住到空调里面去?”
司机笑嘻嘻地说:“那好啊,我巴不得。”
韩诺惟摸了摸乱糟糟的头发,苦笑道:“最近不是流行长头发嘛,小妹儿最喜欢这种造型了。谁说不热呢?”其实他八年未曾离开阴阳关,外面流行什么,他怎么会知道,这完全是胡说一气。
想不到司机居然点了点头:“是,现在的女人又开始喜欢男人留长发了。要我说,这种椰子树叶一样长的玩意在脑门上垂着,真难看。”
韩诺惟咧嘴一笑:“难不难看无所谓,女人喜欢就行。”说着,他注意到司机的座位旁边放着半瓶可乐,肚子不由自主地叫唤了起来。
韩诺惟捂住肚子,难为情极了:“早上吃得少,还都拉出去了。”
司机哈哈大笑,爽快地将可乐递给他,还帮他拧开了盖子,“慢点喝,当心打嗝。”韩诺惟感激地谢过他,仰头喝了起来,这简直是他喝过的最好喝的饮料了。
司机又从储物盒里拿出一袋饼干,交给韩诺惟,“只剩下奶盐味的了。这个味道我觉得不怎么样,不过现在没别的,你凑合吃吧。”
韩诺惟连连道谢,他一边吃着东西,一边小心地留意着涂粉的人的情绪。但那人并没有说话,也没有制止司机的行为,只是低头在包裹里找着什么。
找了一会儿,他拿出两块琥珀来,递给韩诺惟:“你看看这些货怎么样。”他又补充说,“也不见得非要精加工吧,我们可以跑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