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舍之中,魏行贞与冯远道两人相对而坐,茶仆在一旁,为二人煮水烹茶。
“这几日辛苦行贞了。”冯远道感慨道,“这天底下最不容易做的女婿,就是我冯家的女婿阿嫣这些日子,没有欺负你吧?”
魏行贞一笑,摇了摇头,“当然没有。”
“我这个女儿,不像她母亲,反而像她祖母。”
提起自己的母亲,冯远道叹了一声。
“老太太生前也是这个脾性,外人见着总以为她性情宁静淡泊,好像天底下就没什么事能惹来她们关心,但相处得久了,就知道不是这么回事。
“她们啊,越是万事不入眼,在某些事情上就越是倔强倨傲,没有半点余地可讲”
他抬头笑着望了魏行贞一眼,“今后,还要请魏大人多担待些,这个女儿,被我们惯坏啦。”
见冯远道杯盏将空,魏行贞拿起近旁的公道杯,又将岳父的茶杯添满。
“阿嫣很好,”魏行贞温声答道,“处处都很好。”
冯远道听得笑吟吟的,在旁人那里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到他这里则刚好相反。
他越看魏行贞越觉得这年轻人不错,只可惜嫣儿命格特殊,也不知道有没有福气一直留着这个女婿
“女大不中留啊,”冯远道叹了口气,“不过嫣儿这孩子我倒不担心,她从小到大都有主意,我和她娘也都由着她小七就叫人头痛了。”
“是吗。”
“是啊,这孩子放着好好的司天台不去考,非要去什么平妖署,哪有人家放心自家女儿去做这个的,多危险啊!”冯远道摇了摇头,“得亏是她至今神识未开,不然我这心啊”
“至今仍神识未开?”魏行贞握着茶盏的手突然停了下来,他以为自己听错了,“您是说七小姐?”
“对啊,我就这么两个女儿。”冯远道轻声回答,“小七小时候反而乖巧,现在越大越毛躁,也不知道过两年要折腾成什么样儿女多了有时候就这点不好,操心得很啊。”
魏行贞放下杯子,轻声道,“七小姐福泽深厚,会走出一条路的。”
午饭时,冯嫣在席间提起要带小七上山的事,冯小七原本担心母亲会强烈反对,然而冯嫣搬出的理由竟然是带小七去山上的六符园去探望冯老夫人冯小七一下就明白了过来,母亲最畏惧姑婆了,即便现下是非常时期,但是有杜天师同行,又是阿姐主动提出的要求,她不好正面阻拦。
果然,李氏说了许多担忧的话,但每一番担心,都被冯嫣言语化解了,到最后只得反复叮咛,你们姐妹俩千万小心。
冯小七心中暗暗感叹,阿姐真的太擅长借力打力了。她的斡旋是如此通透,如此游刃有余。
然而才一转念,冯小七又忽然觉得心疼起来就像当年冯嫣向她剖析岑灵雎其人一样,阿姐在某些事情上的敏锐,或许与这些年来她在御前的经历有着很大的关系。
她的心情就在意识到这件事的一瞬低落了下来。
某种程度上,她想要去平妖署的愿望里有相当一部分的原因就在于此她不想也不愿去学这样的本事,并且,她也完全明白,自己永远也学不会。
魏行贞全程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看着。
虽然他并不知晓缘由,但此刻他确实有了一个相当明确的感受:在冯嫣和冯婉这对姐妹之间,有什么变化发生了。
午后,众人送魏行贞人等出门。